看著兩隻老狐狸各打各的注意,蘇岑不緊不慢地端著碗喝粥,喝一口在心裡呐喊一句:“王爺威武!”
“當然,突然拜訪我也不是空著手來的,”李釋像是知道陸遜那些遲疑,先兵後禮:“子煦勞你照顧了這麽久,作為謝禮,我會把令郎還回來。”
陸遜神色果然一動,“他人現在在哪?”
“我跟子煦出去之後,自然會有人把他送還。”
表面上看,這好似是示弱,他把蘇岑放回去,禮尚往來,李釋把兒子還給他,倒也合情合理。可再仔細追究起來,卻又覺得這是威脅,只要這邊不放人,不單自己兒子性命堪憂,圖朵三衛也不會放過他。
就是算準了自己不敢動他。
正糾結間,有黑衣人來報:門外糾結了一支突厥隊伍,正試圖逼近大門,特來請示門主。
“有多少人?”
黑衣人道:“差不多一百來人。”
“你竟然把整支圖朵三衛都帶來了?!”陸遜眯眼看著李釋,“當年屠阿史那部也不過出動了一百五十人,除了死在漠北的,圖朵三衛就剩一百來人了吧?”
李釋輕輕一笑,“管教不嚴,再拖上一時半刻,他們只怕會擅自行動。”
蘇岑又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王爺威武”,第一次見威脅人威脅的這麽謙虛的。
他粥已經喝完了,這會兒身上也有了力氣,一心一意仰視李釋的面容,下頜骨修長又凌厲,鼻梁高挺,似是察覺了他的目光,搭著的那隻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蘇岑趁著兩人角逐,竟鬼使神差地偏頭在那隻手上親了親。
李釋不動聲色地一笑,看著陸遜道:“還沒想好?”
“好,我放你們走,”陸遜總算松了口,“但我要交換,我放你們走的同時,你們也要把犬子放回來。”
李釋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行。”
兩扇朱漆大門緩緩打開,門外足足站著上百個胡刀戎裝的突厥人,日光之下刀光凜凜,乍看之下頗為壯闊。
李釋帶著蘇岑從門裡出來,衝帶頭的祁林微微一頷首,祁林回頭吩咐了幾句,不消一會兒,一個大個子從後頭扛了個麻袋出來送到李釋面前。
陸遜一抬手,身後的白衣人上前解開麻袋,撈出來一個昏迷著的人,正是宋凡。
“犬子怎麽了?”陸遜皺眉。
“一點蒙汗藥,不妨事,”李釋道,“我們能走了嗎?”
第一次正面交鋒,輸贏不定,陸遜不甘心地揮了揮手,目送李釋帶著蘇岑離開。
圖朵三衛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護送李釋走在最前面。
蘇岑先是看到了幾個熟面孔,祁林、兀赤哈、左圖……越往後走,面孔卻越來越面生,等走到中間位置,蘇岑猛的意識到什麽,整個背脊都跟著僵了一僵。
這根本不是圖朵三衛……充其量只能算四分之一個圖朵三衛,而剩下的那些,不過是些村民套著胡人的戎裝,走到最後蘇岑甚至發現這裡面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
這竟然是一場空城計!
但見李釋卻表現的穩若泰山,好似真的是被圖朵三衛簇擁著,一派氣定神閑,背影如山,巋然不動。
這人竟敢就這麽闖到暗門的總壇裡來,他就沒想過,萬一被識破,他身邊只有二十來個人,那就是九死一生!
蘇岑手心漸漸冷汗淋漓,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起來,又怕自己的動作讓人看出端倪來,只能咬緊牙關,如芒在背,整個人繃得像一張弓,額角都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來。
突然一隻大手拉過他輕輕包裹在掌心裡,那掌心裡溫暖乾燥,汩汩熱源不斷傳過來,莫名就蕩平了心頭的顫栗。
一路有驚無險地走到最後,蘇岑心頭稍安,看著那些黑色兜鍪掩蓋下花白的頭髮,以及手裡顫巍巍握著的胡刀,估計這些人心裡比他還緊張,不由衝人報以安慰一笑。
陸遜目視著一行人遠去,心道這圖朵三衛也不怎麽樣嘛,都說突厥人長得高大英勇,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誇大其實,除了前面裝門面的那幾個,後面那些跟他們漢人也沒多大區別。
正出神呢,只聽身邊一聲呻吟,一偏頭,只見自家兒子正皺著眉頭轉醒,示意左右,趕緊把人扶起來。
宋凡起來之後混沌了兩秒,看了看自家老爹,又看了看遠去的隊伍,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有些失聲,登時急得跳腳。
陸遜隻當人是受了驚嚇,在宋凡肩上拍了拍,“沒事了,我用蘇岑把你贖回來。”
“快,快追!”宋凡手舞足蹈地指著遠去的隊伍,從胸腔裡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他們沒有幾個人,都是假的!”
第164章 老臣
直到身後的高牆闊院隱匿在層層瓦舍之後,那扇朱漆大門再也望而不見,蘇岑才算勉強松了一口氣,小聲道:“真是胡來。”
聲音雖小,卻還是毫無保留地進了李釋耳朵裡,把人險些給氣笑了,“到底是誰胡來?”
蘇岑不敢明目張膽地頂嘴,只能小聲嘟囔:“我那是少不更事,您都多大年紀了,還跟我比。”
“我們年紀大的人就喜歡記仇,”李釋微微眯了眯眼,“是我聾了還是錯過了什麽,那一聲聲抑揚頓挫的‘李釋王八蛋’是怎麽個意思?”
蘇岑:“……”這人怎麽還記得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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