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看著手裡一方墨錠,質潤犀紋,正是素有“黃金易得,李墨難求”之名的廷圭墨,終是不忍再禍害,松了手埋怨道:“不立規矩,不成方圓,小家尚且如此,皇家更該以身作則,有人犯了錯王爺為何不罰?”
自打李釋來了揚州,全國上下的折子都開始往揚州送,每日都得批到深夜。李釋沾了點墨繼續批閱奏章,不鹹不淡道:“不是罰過了。”
只是罰了一頓晚飯自然難解蘇岑心頭之恨,忿忿道:“那伶兒呢,他捅了曲伶兒那一劍又該怎麽算?”
李釋問:“曲伶兒讓你來的?”
蘇岑沒作聲,曲伶兒也不知被灌了什麽迷魂湯,問他誰傷的他尚且不承認,更不用指望他自己過來告狀。
李釋頭也沒抬:“正主都沒發話,你著什麽急?”
蘇岑一心想著給曲伶兒找回場面,口不過心直接道:“曲伶兒是我的人,我……”
千歲爺皺了眉,停了筆,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道:“祁林也是我的人。”
蘇岑登時汗如雨下,不敢再造次。所謂逸豫可以亡身,這麽多天來恃寵而驕,他竟然忘形到逼著李釋處置身邊人。
“我不罰祁林,是因為我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麽,我讓他把人帶回來,他做到了,我為何要治他的罪?事發時你不在現場,又怎麽知道不是曲伶兒要帶著情報投奔暗門?又或者是曲伶兒勾結暗門叛逆合攻祁林呢?現在傷的是曲伶兒你來找我討公道,那傷的若是祁林,我當如何?”
蘇岑後背發涼,許久不曾於與這人對著乾,他都快忘了這人當初的冷漠寡情,真要要他性命也不過點點手指頭的事。
“凡事講究一個心甘情願,既然曲伶兒沒發話,那就是自願受下了,不用你幫他出頭。”
“我的墨幹了,”李釋擺擺手,“你退下吧,讓祁林進來。”
蘇岑立在原地許久沒動,糾結再三,還是收了性子服了軟,拿起那方墨錠小心翼翼問:“還是我來,行嗎?”
李釋沒抬頭,蘇岑就當他默許了,挽起袖子一心一意研磨,再不多話。
再研出來的墨均細黑潤,紙筆不膠,直到三更天李釋批完了所有的折子,也沒再出變故。
李釋收了筆,抬眼看了看眼前人,溫順和恭,腿還沒好利落又站了一夜,手沒停過,腕子想必也酸了。
看著好似乖巧了、圓潤了,他卻知道這人打的是什麽心思。
解決了國事再來協調家事,李釋張開胳膊衝人道:“來。”
蘇岑自然而然落座在人身前,不逢迎不埋怨,低斂著眉目一副予舍予求的樣子。
李釋歎了口氣,明皇好當,清君難為,捏了捏那副尖細下巴,道:“罰俸一月,行了吧?”
蘇岑抬眸,他自然知道李釋是給他個台階下,此時就該感激涕零領旨謝恩,奈何蘇大人天生一身反骨,伸出兩個手指得寸進尺道:“兩個月。”
李釋笑著妥協,所謂罰俸,祁林住在興慶宮,既無嗜好,又無親眷,不拿俸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根本無足輕重。
但美人就得慣著,一顆甜棗換來懷裡的人寬了心順了氣,又活過來了,明眸善睞,又成了白日裡那個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一會兒道白日裡那個鹽商奸詐,一會兒又說衙門裡的書吏字寫的難看,李釋卻知道,這人一害怕就說個不停,伴君如伴虎,方才還是嚇著了。
李釋不輕不重給人捏著腕子,蘇岑受用的很。研墨也是門技巧,墨要端直,手要懸空,力要均勻,緩不得,急不得,他當初講究,嫌小廝磨的不好自己動手,邊磨邊試,練就了一門手藝,可真要是站著磨一晚上墨,哪怕是邊偷懶邊乾,手也得酸。
李釋找準他腕上幾處穴道輕輕地揉,又酸又麻,舒爽無比。
蘇岑挺身在人唇角親了親,眉目含情,帶著那麽點討好,刺收起來了,化成了一腔春水。
老狐狸眯了眯眼,眼神一瞬就變了。
兩人攔腰抱起,不費兩步就送到了床上。
李釋來的第一天他就傷了腿,寧親王來了半個月,吃了半個月的素,如今他主動送上門來,自然一發不可收拾。
大刀闊斧給人把衣衫去了,李釋半點耐性也無,直接抄起人兩條腿就要蓄勢待發。
蘇岑卻低頭悶吭了一聲,額上霎時起了一頭冷汗。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愈能力,如今這膝蓋上正是褪痂的時候,稍微一動就扯到新肉,緊接著皮開肉綻,又從間隙裡滲出血絲來。
這傷口他看的見,李釋自然也看的見。
只見人眯著眼盯了半晌,蘇岑咬咬牙,心想著無非就是再流一次血,再結一次痂,今晚承了李釋一次情,他便也獻一次身,還未開口李釋卻突然收了手。
箭在弦上,這人卻收住了?
蘇岑愣了一愣,心裡半暖,卻也知道自己掃了性。
許未開葷,再讓人這麽憋一夜想想也難受,蘇岑拉了拉李釋袖子,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去給你把封一鳴叫來?”
見人沒有動作,蘇岑剛待穿衣下床,卻被人一把按回了床上。
李釋對著那雙眼睛,一字一頓道:“不要他,要你。”
指腹在人唇上流連片刻,道:“用嘴。”
蘇大人腮幫子疼。
一邊感歎這玩意兒怎麽生的,一邊又掐算這都得半個時辰了吧,這麽也沒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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