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坐在一旁守著一盤子脆棗咬的咯嘣作響,心道他還是低估了封一鳴的實力,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不止把自己的嫌疑摘淨了,還佯作出一副識大體的模樣,說出朵花兒來可不就是為了要留下來。
怎料李釋竟頭也不抬的擺擺手,“讓祁林給你找匹千裡駒,明日趕早吧。”
封一鳴:“……”
蘇岑捂著嘴偷笑,好倒是一物降一物,封一鳴這話說的就夠直白了,怎料李釋比他更直白,連個敷衍都懶得給。
封一鳴斜了蘇岑一眼,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指著蘇岑道:“我與蘇大人許久未見,思之甚深,就這麽走了只怕蘇大人要傷心的。”
蘇岑心道我傷心個鬼,你走了我恨不得普天同慶才是,還沒開口,只見封一鳴衝自己做了個口型,“花、船。”
蘇岑登時嚇出了一身毛毛汗,他當初在揚州城上了花船做了花魁的入幕之賓這事李釋還不知道,這要是傳到李釋耳朵裡,他一點都不懷疑李釋能讓他整個年節都下不了床。糾結再三,只能咬牙切齒地回道:“……是。”
李釋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岑一眼,直把蘇岑看的心虛地直冒冷汗,最後才一點頭,“那便留下吧。”
封一鳴登時喜上眉梢,恨不得跑到蘇岑面前把眉毛挑到頭頂上去,剛挑到一半,只聽李釋繼續道:“興慶宮沒地方了,你去鄭暘那裡住吧。”
蘇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好一個興慶宮沒地方了,三千宮闕,也不知道住了誰。
封一鳴驚得險些閃了眉毛,兩廂斟酌,去英國公府總比回揚州好,只能不情不願地應下來。
當天晚上鄭暘便來將人領了去,這兩人雖然不曾同朝為官,但也有過幾面之緣,鄭暘正愁自家老爺子天天讓他面見這家小姐那家千金,樂得封一鳴給他當這個擋箭牌,歡歡喜喜把人帶走了。
結果不消半日這兩人就臭味相投了,自此封一鳴天天攛掇鄭暘往興慶宮跑,擾的蘇岑不勝其煩。
那日兩人又是過來,鄭暘不滿自己小舅舅半路把蘇岑截胡來了興慶宮,便想著初一當天把蘇岑偷出去吃酒。不曾想正遇上李釋進門,一腔陰謀還沒付諸就泡了湯。
李釋問都有誰。
鄭暘悻悻地報了幾個名字,最後道:“還有寧三。”
都是些達官顯貴家的公子哥,讓蘇岑結交一下確實並無壞處,寧親王大手一揮,“不必出去了,都來興慶宮吧。”
鄭暘目瞪口呆。這興慶宮世代為皇家別苑,素來以風光卓絕著稱。只可惜自從小舅舅住進來這裡就成了鐵桶一塊,要想進興慶宮比進皇宮還難。不曾想小舅舅竟會為了蘇岑破戒,讓他把人帶進興慶宮來。
蘇岑衝李釋一笑,明豔勝似窗外驕陽。
封一鳴暗自歎氣,果然新人歡笑舊人默,興慶宮沒有地方給他住卻有地方為蘇岑設宴,自己就是過來找罪受的,本以為在京中這兩人能收斂些,結果比在揚州還有過之無不及。
等鄭暘一回去便廣發英雄帖,他沾了蘇岑的光好不容易能顯擺一次,自然得玩夠了本兒。一時之間京中一貼難求,英國公府收的賀年禮都比往年多了不少。
第108章 除夕
除夕夜,天剛擦黑興慶宮就上了燈,宮燈千盞,恍如白日。禦苑裡是火紅的燈籠,倒影婆娑映在碧水龍池裡,影隨風動,曼妙如斯。殿宇內點的是琉璃盞,躍動的火光幾經折射,流光溢彩,明麗璀璨。
除夕夜吃的是家宴,設宴南薰殿,沒有外人,以祁林為首的圖朵三衛和以陳凌為首的家臣涇渭分明,各佔一邊。興慶宮的後廚從一早就開始籌備,天南海北各式菜樣,一入夜便由一隊隊侍女送上來。
等菜都上齊了李釋才帶著蘇岑登場。
李釋照舊一身玄衣,一副威風堂堂的氣派。領口袖口金線鎖邊,隨之動作前襟上一隻九爪龍紋若隱若現。反觀蘇岑,卻是一身月白雲錦,寬袍敞袖,佩玉蘭紋,則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但這兩人走在一起卻又毫不違和,倒是趁的尊貴的人愈加尊貴,清冷的人愈加清冷。
寧親王出身行伍,底下坐的也都是些粗人,對規矩什麽的都不甚講究,等寧親王先啟了筷子下面便熱鬧了起來。
適逢佳節,李釋難得開了自己的私庫,拿出幾壇好酒來給眾人品鑒。
底下的人各個酒徒,每個都識貨,王爺私庫裡的酒自然都是十年以上的佳釀,非那些寡淡的禦酒能比。結果上來一壇就被搶光一壇,漢人和突厥人各自為營,十八般武藝都上了,險些在中庭裡打起來。
酒還未至,酒香先行,十多年的秋露白,遠遠聞著味道眾人就先放下了筷子,眼巴巴等著侍女上酒。一隻纖纖玉足還未落地,酒壺便已脫了手,原是靠門的一個突厥人近水樓台,俯衝一步便先將酒搶到了手。
侍女早已見怪不怪,躬一躬身便退下了。
那突厥人捧著酒壺喜滋滋往回走,冷不防腳下一絆,酒壺頃刻脫手,眼前黑影一閃,一個翻花手,酒壺已易主。
陳凌仗著自己身形靈巧,從突厥人手裡搶到酒壺,小心翼翼抱在懷裡,以防再被人攔截了去。
兀赤哈眼看著自己人手裡的酒被劫,氣衝衝一躍而起,往陳凌身前一擋,九尺多的身量登時把陳凌襯的宛如雞仔。
大個子咧嘴一笑,帶動臉上蜈蚣似的刀疤,更顯猙獰:“人,走,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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