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瓊就上了告老還鄉的折子,只是還沒到一日折子就被李釋打了回來,上書幾個大字:卿乃國之棟梁,當留朝佐政。
他如今命都不保了還佐哪門子的政?只是上書一封就被打回來一封,最後沒轍了,既然還不了鄉,那便稱病不上朝了,只要能不面對李釋怎麽都好。
對此寧親王甚為體諒,當即差人送上了燕窩人參給李瓊補身體。
結果當天晚上尚書大人在自家府上竟遭了暗殺,他頗為得寵的一個小妾送上的一碗安神湯,若不是湯灑了些讓狗舔了,如今兩腿一蹬埋在後院裡的就該是他了。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興慶宮門前就站了位稀客,李釋剛更衣出來便被李瓊抱住了大腿,尚書大人不複往日神采,衝著李釋涕淚橫流,“王爺救我,有人要殺我,王爺您一定要救救我!”
李釋不慌不忙地把人扶起來,“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官居三品,誰敢殺你?”
“我的小妾……我的小妾她要殺我,一定是有人把她埋伏在我身邊的……還有我家廚娘,我家丫鬟,她們都可能要殺我,”李瓊語無倫次地開始胡言亂語,“一定是他們派來的……他們以為我投奔了你,供出了名單,要殺我滅口!”
李釋眼神一眯:“他們是誰?”
“他們……”李瓊一愣,整個人明顯瑟縮了一下,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後才哆哆嗦嗦地小聲道:“我若是說了,王爺能否救我?”
李釋提唇一笑,“那就要看李大人有沒有讓我救的價值了。”
吏部位於六部之首,李瓊又是尚書,掌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考核,只要買通了李瓊,暗門再想往大周官場裡安排自己的人就易如反掌,想當初薛直等人,便是李瓊一手提拔起來的。
如今揚州一案受賄的官員皆受了牽連,罷官的罷官,降職的降職,只有李瓊非但什麽事都沒有,還得了寧王李釋的幾番照料,由不得別人不多想。
暗門雖未必相信李瓊真的投奔了李釋,但活人終歸沒有一個死人來的安心。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在李瓊家安插眼線的並不只有他們一方,一經交手之後,反倒把李瓊推到了李釋面前。
李瓊不愧幹了這麽些年的吏部尚書,保命的東西都記在腦子裡,當即默背了一份暗門安插在大周官場裡的官員名單給了李釋,上至朝中大吏,下至八品縣丞,無一遺漏。
李釋拿到名單瞥了一眼,目光變得冰寒徹骨,李瓊生怕這人翻臉不認人,急急追問:“王爺,那我呢?”
李釋再懶得看他,對祁林道:“削職為民,化個名字送出京去,永世不得為官。”
李瓊癱坐在地,不管怎麽說,命保住了。
京中的腥風血雨持續了將近半個月才稍稍有了止息的意思,眾人還沒松口氣,寧親王大手一揮,閑來無事,來一波京察吧。
所謂京察,便是對全國官員在任職期間各項成果做一個評審考績,被察官吏分貪、酷、浮躁、不及、老、病、疲、不謹八類,根據各項指標或黜或升。本來京察六年一次,如今距上次京察不過四年,也不知寧親王是為何突發奇想,臨近年關還攪的大家夥兒不得安生。
但既然京察就意味著官場變動,所以一時間走了幾個人又來了幾個人也沒人覺得奇怪,和風細雨之中大周官場已被無聲清洗了一遍。
等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之時,眾人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年尾大祭的日子了。
每年歲末天子攜百官先是到南郊祭天,後到太廟祭祖,一是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二是告慰先祖,以啟後代。本來祭禮的事是由禮部和太常寺共同操持,如今京察之事一耽擱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將將籌備完就到了日子。
祭禮當日,北衙禁軍開路,小天子鸞駕居中,李釋居左,楚太后居右,後面跟著從五品及以上的全部京官,由承天門出宮,沿朱雀大街一路過去。
大祭本就是為萬民祈福,儀仗所經過的地方也沒有肅清街道,當給百姓們一個能目睹天子的機會。
蘇岑跟著隊伍不緊不慢走在最後,李釋當日說他可能會受點委屈,但也說不上有多委屈。官職又掉回了之前的大理寺正,不過當初大理少卿也不過是暫代而已,主要是因為薛直是上州刺史,給他加個虛銜不至於太落下乘。事後看來倒像是李釋知道他要降職,之前特地給他加上的。還有就是罰俸半年,蘇大人財大氣粗,更是不放在眼裡。
蘇岑倒是在李釋那裡見到過幾封彈劾他的折子,都是恨不得把他一貶再貶,趕出京去永不錄用最好,李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這種地步想必也是下了功夫。
不過彈劾他的折子大都出自李釋那位老丈人――溫廷言門下的幾個老人,蘇岑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惹了這位大人物,一副要弄死他以絕後患的樣子。
不管怎麽說,官鹽代替榷鹽令已成大勢,他也算是有驚無險,一切都皆大歡喜。
蘇岑雖跟在隊伍最末但卻並沒有因此被遺忘,一來他本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又破了京中幾樁大案子,熱度未散,還有人記得他;二來卻是因為蘇大人年紀輕輕又相貌出眾,墨發高冠、面色如玉,冷冷的氣質站在一眾糟老頭子裡面宛如鶴立雞群,當即便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有幾個姑娘跟著隊尾走了數裡,就為了多睹一睹蘇大人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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