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醒過來時時已過午,剛起來便被曲伶兒告知封一鳴已經走了。蘇岑平靜聽完,一言未發,轉頭吩咐下人去給他弄點吃的。簡單吃了口東西便趕往大理寺,本以為會被張君拉過去語重心長地掰扯一通大道理,不曾想剛進寺門就見張君帶著人匆匆離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出什麽事了?”蘇岑拉下看完熱鬧準備往回走的小孫,“怎麽這麽多人?”
“好像是哪個大官在家裡遇刺了,”小孫扭過頭來嘖了兩聲,“看來官做大了也沒好處,在自己家裡都住不安穩。”
蘇岑跟著小孫邊往回走邊問:“哪位大官?”
小孫搖了搖頭,“這就不清楚了,”衝蘇岑歉意一笑,“我也就是跟著聽了一嘴,這種事張大人也不會告訴我一個打雜的啊。”
告別了小孫來到自己值房,剛好寧三通也在,見他來了過來打聲招呼,隨意往蘇岑書桌上一坐,對著人道:“聽說封兄回揚州了?”
“你消息挺靈通啊,”蘇岑邊收拾書桌上的案檔邊抬頭看了寧三通一眼,封一鳴上午才走,下午寧三通這裡就收到了消息,不可謂不迅速。
“他上午來找過我,卻什麽也不說,最後送了我一個新箱子就走了。”寧三通納悶道,“後來我覺得他好像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再去找他,你家下人告訴我他已經走了。”
蘇岑明白,封一鳴當初利用寧三通屬於情非得已,事後那一句“抱歉”也吐的艱難,那麽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最後孑然一人走了,連個送別的人都沒有。蘇岑心裡惋惜,幫著解釋一句:“他揚州有急事,所以先走了。”
寧三通毫無芥蒂地點點頭,“難怪。”
又問:“你之前說的田平之的屍體呢?不是說找到了?還不打算讓我瞧瞧?”
蘇岑“噌”地一下一躍而起。
他都忘了,田平之的屍體還在貢院後頭埋著呢!
叫上寧三通又叫上幾個相熟的衙役,趁著張君不在,一夥人在蘇岑帶領下齊齊擅離職守,扛著鐵鍬鋤頭來到貢院後頭那幾棵棗樹旁,一個個神情激動,不像來挖屍體的,倒像是來挖什麽藏在地下的寶藏。
蘇岑再三強調了這個的案子的嚴重性,跟他以前所辦的任何案子都不一樣。規勸無果之後,只能由著他們扛起鐵鍬熱火朝天地乾起來。
封一鳴的人之前挖的那些坑剛好幫著排除了一些位置,不消一會兒整片地上便跟著變得滿目瘡痍。
挖了大概了有幾盞茶的功夫,有人突然驚呼一聲:找到了!
蘇岑眼前一亮,立馬扔下手裡的鋤頭湊過去看。
只見泥土掩埋下一截白骨初露端倪,位置僅離之前封一鳴他們挖下的那個大坑一步之遙。
幾個人又費了一番功夫才將整具屍身都挖了出來,陳列在一旁平整的地方,寧三通負責將挖出的白骨按原來的位置擺放齊整,隨著最後一塊屍骨被挖出,一具完整的屍身呈現在眾人面前。
“還能看出來什麽嗎?”蘇岑湊近問。
“死者身長大概七尺三左右,為男性,看這骨齡,死的時候年紀應該不超過三十歲,至於死因……”寧三通皺著眉搖了搖頭,“由於屍身腐爛的只剩白骨了,我得帶回去好好看看才能得出結論,但也別抱太大期待,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看出什麽。”
蘇岑點點頭,心裡也清楚時隔十多年,還能從屍身上找到證據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至少能把人從這關了他十幾年的牢籠裡帶出去,也算是給田老伯一個交代。
“天色不早了,先把屍體帶回寺裡吧。”
有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麻袋將屍骨小心翼翼放了進去,力氣大的將麻袋往背上一扛,也不介意滿袋子屍骨緊貼著自己後背,邁開了大步往回走。
走了沒幾步只聽一聲細響,一塊骨頭從麻袋裡掉落出來,好在蘇岑他們走在最後,這才沒給遺漏了去。
“誰找的麻袋,都漏了。”蘇岑皺眉,讓人把麻袋放下來仔細檢查一番,才發現一個角上被耗子咬破了個洞,那塊骨頭正是從裡面掉出來的。
蘇岑簡單拿根草繩把缺口處一綁,又確定再無遺漏的骨頭才放心,剛要把之前那塊掉出來的骨頭放回去,卻被寧三通一把抓住了腕子。
寧三通目光近乎執拗地盯著蘇岑手裡那塊骨頭,伸手慢慢接了過去。
所有人屏著呼吸站著,看著寧三通臉上的表情由疑惑變得沉重,最後歸於沉寂,不可捉摸。
“怎麽了?”蘇岑小聲詢問。
“我知道田平之怎麽死的了。”寧三通把那塊骨頭握在手裡,“他被埋進土裡的時候,應該還活著。”
第177章 章何
寧三通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被埋在土裡的時候還活著,那不就是被活埋了嗎?!
蘇岑皺了皺眉:“怎麽說?”
“你看這塊骨頭,”寧三通把那塊三棱錐形的骨頭遞給蘇岑,“這塊骨頭叫做顳骨岩部,屬於顳骨的一部分,位於顱底,枕骨和蝶骨之間,裡面還包含內耳的一部分。”
蘇岑接過骨頭端詳了半晌,有些不解地看著寧三通:“這又說明什麽?”
寧三通衝蘇岑狡黠一笑:“蘇兄不再猜猜?”
蘇岑回了個白眼,寧三通這沒事就考他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我師父曾經說過,一個人如果是被扼死、勒死、縊死、壓死的等等,由於呼吸受到抑製,血液淤積,顱壓升高,都會造成一定的頭顱內出血,血經過內耳流出,你看這裡——”寧三通指著顳骨上一處褐色痕跡,積年累月,顏色加深,險些就被當成了泥汙,“這些就是出血點,是一個人遭受外力壓迫造成窒息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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