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兄……怎麽了?”寧三通被人看的心裡發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有什麽發現嗎?”
蘇岑慢慢收回視線,“沒什麽。”
封一鳴問:“現在怎麽辦?”
蘇岑冥想片刻,開口道:“去禮部。”
禮部侍郎何仲卿在京官裡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任職禮部,人也確實印證了那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對待誰都是謙謙有禮。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卻屢次被蘇岑逼到跳腳。
何仲卿一口咬定,這半年來除了蘇岑,不曾有人來借過貢院的鑰匙。
“不曾出借過?”蘇岑衝人謙遜有禮地拱了拱手,“那能否借貴部的出調案檔看一下。”
何仲卿微微皺眉:“你不相信老夫?”
“我們自然相信何大人,”寧三通道,“只是禮部事務繁多,是人總有遺漏的地方,您讓我們自己看一眼安了心,不是好過這麽耗下去?”
何仲卿無奈歎了口氣,這些人都來者不善,一個蘇岑就算了,還有一個寧三通,不管怎麽說太傅府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吩咐下人把禮部的出調案檔拿來,何仲卿接過來交給蘇岑手上。
幾個人仔細翻看了近些天的條目,確實沒有貢院鑰匙出借的記錄。貢院壁堅牆厚,牆高兩尺有余,而且牆上還設有棘垣,如果不是通過鑰匙,是怎麽把屍體帶出去的呢?
蘇岑抬頭問:“除了禮部,還有誰有貢院的鑰匙嗎?”
何仲卿搖頭道:“雖說禮部和翰林院統籌科舉事宜,但鑰匙一直都是存放在禮部的,這裡沒有記錄,那就是沒人進去過。”
蘇岑信手又往前翻了幾頁,剛要把案檔還回去,突然留意到什麽,向前翻了幾頁,前後對照一番,最後扒著封線縫隙裡仔細辨認,良久才道:“這裡少了一頁。”
何仲卿面色一白,“可能是之前寫錯了,撕了吧?”
“可是條目對不上,前一頁還是今年正月的借調記錄,下一頁就成了三月的,那整個二月期間禮部就沒有借調出去過東西?”
蘇岑拿著一雙冷冰冰的眸子盯著何仲卿,直把人看的心裡發寒,剛要出口辯解,卻聽封一鳴在一旁道:“前年的也是,二月的少了一頁。”
幾個人又接連翻了幾本,發現有幾年二月的借調都有一頁缺失,而且撕痕尚新,應該是近期才撕去的。
寧三通道:“可是去年的是完整的啊。”
蘇岑凝眉想了想,“去年二月正趕上三年一度的會試,禮部和翰林院在貢院裡進進出出籌備科考,人員雜亂,不用鑰匙也能輕而易舉混進去。”
封一鳴道:“也就是說有個人在每年二月都要進貢院裡一趟,但是記錄被人銷毀了。”
蘇岑回頭看著何仲卿:“何大人不打算給我們個解釋?”
何仲卿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裡硬是被逼出了一頭汗來,拿袖子幾經擦拭,才結結巴巴道:“我不知道啊,這案檔也不歸我管啊,我是真的不清楚啊……”
“是柳相?”蘇岑突然道。
何仲卿神色一滯,噤了聲。
蘇岑心裡了然,能讓何仲卿這麽維護的,只能是他的上司,當朝右相——柳珵。
“可是這借調是二月份的啊,”寧三通不理解,“貢院裡的土很明顯是最近才被挖出來的,不可能是二月份挖的。”
“沒說是之前挖的,”蘇岑指尖輕敲著書面,“我的意思是他怎麽知道我們要來查他,能提前銷毀記錄,而且他既然能銷掉之前的記錄,那最近的就不能銷毀嗎?”
蘇岑抬頭,直勾勾地盯著何仲卿,“到底是誰讓你乾的?”
明明沒說什麽重話,何仲卿卻無端覺得遍體生寒,那目光有如實質,硬生生讓人向後踉蹌了一步,吞吞吐吐道:“我不……”
“何大人想去大理寺談?”
“是柳相!是……柳相……”何仲卿頹然垂下肩,“就在你們過來之前,來了個人,自稱是柳相派來的,讓我把關於柳相的記錄全部抹掉。我也是聽命於人身不由己啊,可是,可是真的只有往年二月的記錄,近幾天柳相真的沒進過貢院……”臨了還不忘補充:“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沒騙你……”
蘇岑靜靜聽完,點了點頭,“多謝了。”
何仲卿這才愣過來,自己是朝廷命官,蘇岑沒有真憑實據是不能對他怎麽樣的,而且這人還低著他半級,自己叱吒官場數十載,到頭來竟被這麽一個毛頭小子擺布了。
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何仲卿實在沒臉再待下去,剛走到門口,只聽身後蘇岑又喊了一聲:“何大人。”
何仲卿青天白日打了個寒顫,愣愣回過頭來,只見那青年人面目如玉,衝他輕輕一笑,“我想再看一下永隆二十二年的科考試卷。”
在禮部昏暗的庫房裡,三個人每人守著一摞試卷開始翻看,畢竟已經過去十幾年了,紙上的墨跡受潮暈開,有些還發了霉,得仔細辨識才能看清到底是寫的什麽。
寧三通的速度明顯不如蘇封兩人,讓他對著屍體看一天一夜他都不困,可就對著這麽幾頁紙看了沒多少就開始點瞌睡,只能強打精神沒話找話問:“你查這些試卷是覺得當年的科考有問題?柳珵偷了田平之的試卷,奪了他的狀元?”
蘇岑一邊回答,手上的動作也一點都沒落下,“柳珵偷田平之試卷的可能不大。就你今天看的那些籠子,等人進去後都會從外面上鎖,門外還有號軍把守,除非交卷走人,不然根本無法從裡面出來。要想在考場裡調換卷子,難度太大,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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