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真的有那麽值錢嗎?”葉鴿忖度著,這望安老道坑蒙拐騙那麽些年,怎麽說也應有些家底了,怎麽一上來就把這麽個寶物給抵了?
“感其靈氣,應是所說不假,”謝臻靠著葉鴿的身後,輕聲說著:“這老道多半是遇著什麽危及性命的大事了,不然肯定舍不得把它拿出來。”
危及性命?這整日招搖撞騙的老道士能遇到什麽事呢,莫不是仇家尋上門來了?可要真是如此,他砸重金買獸魄又有什麽用呢?
葉鴿是想不通的,而他身後的謝臻,顯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雙目淡淡地盯著那老道士。
紫金仙鼎一出,這下可再沒人敢嘲笑望安老道了,就連紅姬臉上的笑容都變得熱切幾分,她清清嗓子開口說道:“可還有人能出得高價?若是沒有,這三十獸魄可就都歸望安道長了。”
台下一時安靜下來,在眾人眼中,三十獸魄固然難得,但紫金仙鼎卻更是百年不見的珍寶,用仙鼎換獸魄已然是大虧,更遑論叫更高的價錢。
紅姬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再問這一句,不過是做做樣子,見確實沒人叫價後,她就直接對望安笑道:“那邊恭喜望安道長收得獸魄了。”
“只是剛剛小女也說過,那獸魄現存於陰市之中,還需道長稍等片刻,小女了結了眼前的事,便親陪道長前去取貨。”
望安老道奪得了獸魄,卻並不見太多喜色,只是愣愣地看著桌上的仙鼎,聽到紅姬的話後,便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她這番安排。
紅姬並不管望安情緒如何,見他點了頭,就又笑著招呼起其他的人來。
這獸魄乃是今晚唱衣的最後一件寶物了,此後再無其他,雅座上的客人們也開始紛紛離開。
“現在怎麽辦?”葉鴿轉頭看看謝臻,這次他們原本的目的,不過是來查《夜叉圖》的事,如今卻正好撞上了那望安老道,是要追著他繼續往下走嗎?
謝臻暗暗摩挲著衣袖間的半虺杆,紅姬就在這裡,若想處理《夜叉圖》,這會子直接一鍋端了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望安老道……他身上卻有許多謝臻想要探究的事情。
“不急,怕是要跟著他們一起再去趟陰市。”
得到這樣的答案葉鴿並不意外,就連他都能感覺得到望安老道的異樣,更不用說謝臻了。
於是兩人就繼續混在人群中,等待紅姬的那些“貴客”離去,可那些形色各異的怪人,來得倒是突然,可如今要走了,卻拖拉起來。
舞池中音樂又起,夜叉女郎重新嬉鬧著跳起舞來,不少貪戀女色的客人也坐不住,跟她們一起歡娛起來。
眼看著就要沒完沒了了,謝臻便先帶著葉鴿,趁亂摸上二樓,將之前紅姬拐來的那個西裝男送出了《夜叉圖》,而後才再回到舞池中,等待紅姬與望安上路。
紅姬到底還是垂涎望安手中的紫金仙鼎,眼看著那些貴客短時間不想走,她又怕怠慢了望安,惹得他作罷。
幾番權衡之下,她還是招來了幾個頂用的夜叉女郎,與她們仔細叮囑一番後,轉身走下了舞台,來到望安老道的身邊。
“道長,小女這邊已安排妥當,我們可以去取貨了。”
那望安老道,聽了紅姬的話,才如夢初醒般猛地抬起頭來,草草地捋幾下胡子點頭說道:“好,好了?那咱們便走吧。”
紅姬又笑笑,眼看著望安老道將那木匣子暫收起來,目光中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貪意。
似乎想要現在就將那紫金仙鼎,收入裙下。
但她卻還是忍住了,提著裙擺向望安老道一側身,妥帖地說道:“那邊請您隨我來吧。”
說著,便引望安向舞台後走去。
謝臻和葉鴿當然沒有錯過這一幕,他們趁沒人注意,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轉過舞台之後,不過幾步的距離,眼前的景象已然大變。
所謂百相,終究不過是借了歌舞大世界的表象,一旦走出其間,便可堪破起本象。
繁華與奢靡盡然消失,霓虹的燈光被混沌天中的電閃雷鳴取代,目光所及之處,便如之前畫中所繪般,全是一望無際的嶙峋黑石。
自暗空而來的閃電,不斷劈打在凸起的黑岩上,激起狂風沙塵,仿若要吞噬天地。
謝臻手中半虺杆一揮,將迎面而來的沙塵擋下驅散,但仍不放心地脫下大衣,將身後的葉鴿整個裹住。
眼下兩人已然換回了自己的衣裳,葉鴿哪裡還肯讓謝臻這樣,剛要推拒著脫下來,卻被謝臻拉住了手,催促道:“鴿兒別鬧,仔細跟丟了前頭的人。”
眼下雖沒了舞廳中人流的遮掩,但卻處處都是高聳的黑石,前頭紅姬與望安穿梭其間,道路分外崎嶇難行,一個不留神倒真有可能跟丟。
“那先生也不能這樣……”謝臻的衣裳本就大,將葉鴿包裹得十分嚴實,小半張臉都擋住了,說起話來捂得悶悶的。
他心裡頭實在忍不住,又怕擾亂謝臻的追蹤,於是便用沒被謝臻握住的那隻手,摸出鋼筆來,快速地畫了個符咒。白白胖胖地小鴿子就飛了出來,使勁撲騰幾下,趕到謝臻的前面,盡力地揮著翅膀引動風流,給謝臻驅散漏網的沙塵。
謝臻看著眼前小鴿子笨拙的樣子,不禁又握了握身後小鴿兒的手,嘴角溢出些許笑意,卻不作聲,繼續揀著平整些的路,跟蹤紅姬與望安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