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謝臻自己脫下大衣,重新攬上了葉鴿的肩膀,和他一起繼續向裡走去。
轉過屏風就是擺宴的飯廳了,謝家的長輩們都坐在正中的大圓桌邊,一應地小輩則隨意些,各自聚在周圍的小方桌上。
此刻見著謝臻進來,那些小輩們都守規矩地紛紛起身,呼呼啦啦站了一片,十幾雙眼睛全都看過來,那架勢驚得葉鴿險些退出去。
還好謝臻的手臂一直攬護著他,才讓他稍稍安穩些。
謝臻這些年也並未在家中過過年,見著這般守舊的禮儀,也有些哭笑不得,擺擺手讓他們都坐下來:“都是一家人,不必這樣生分的。今日是我頭一次帶鴿兒回來過年,路上有些事耽誤了,回來得晚些,還請各位兄嫂莫要見怪。”
那些方桌上的小輩們聞言都坐了下來,可眼神卻還是偷偷地往葉鴿身上落,特別是那謝崇祖,眼睛睜得核桃大,直直地過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葉鴿只能裝作什麽都沒感覺到,斂著眉眼咬咬嘴唇,索性在心裡頭暗暗抒解著自己,就……全當在戲台子上唱戲便是了,那時候人再多他也沒怵過,這會反正有謝臻在身邊,臉皮子隻管更厚些吧。
與此同時,前頭的謝威身邊的大太太王氏先笑了笑:“這沒什麽的,左右吉時未到,我們也只是在這裡說說閑話,三爺快過來入席吧。”
“好,這就來。”謝臻對著大太太點頭笑笑,牽著葉鴿的手,就來到了主桌給他留的空位邊。
幾個趕眼色的仆人立刻上前,在謝臻的位置左側又添了套座椅餐具,謝臻卻也不催,只等著他們全都擺齊了,才拉著葉鴿坐下。
葉鴿這麽一坐,抬起頭來瞬間又見同桌上七八雙眼睛瞧了過來,明明暗暗地各藏心思,他臉上好容易擠出來的笑意,險些僵住了。他總算是明白,謝臻為什麽上次說住不慣便搬出去,這一大家人……好像確實不是他能應付得來的。
可是,這是先生的家呀……總不能因為他不適應,就讓先生有家不回吧?
正當葉鴿心裡頭一通糾結的時候,一隻小茶盅被輕輕放到了他的面前,裡面盛的卻不是茶水,而是泛著甜香的牛乳。
“我剛剛問了,離開宴還有些時候,你先喝這個墊墊。”謝臻又拿來一隻小瓷杓,送到葉鴿手邊輕聲說著。
葉鴿下意識地去看其他人,卻不想謝臻見他不接,直接舀了一杓抵到了葉鴿的唇邊,葉鴿隻好喝了下去,又聽謝臻低聲問道:“怎麽,是在這裡不自在吧?”
葉鴿趕忙搖搖頭,可又知道瞞不過謝臻的眼睛,隻好在他手上寫道:“就覺得……人有些多。”
謝臻直接將他的手指包進掌心,眉眼溫和地笑笑說:“
是多了點,有些我都不太認得。”
這時候,桌上的其他人又開始繼續聊起天,聲音或大或小,只要一留心便能聽到他們說的是什麽。
謝臻的目光掃過這暖閣中的人,他早就知道,謝家大宅中人多心雜,其實是不適合葉鴿居住的。他也從未想過,要將他的小鴿兒拘束在這深宅大院裡。
只是這一趟,他們卻必須回來。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葉鴿是他開正門迎進來的“太太”,而不是養在外頭的玩意。
至於以後……趁著年節往來,且先打聽著房產買賣的消息吧,謝臻又舀了一杓牛乳,喂到葉鴿的嘴邊,心中暗自盤算著,也不知他的小鴿兒究竟是喜歡老式的宅院,還是新式的公館呢。
葉鴿還不知謝臻的計劃,一門心思想著該怎麽才能不讓先生為難,喝了半盞牛乳後,就搖搖頭不要了。
“喝膩了?我再讓他們端些點心來?”謝臻放下茶盅,剛要回頭招呼丫鬟,葉鴿趕緊拉住了他的手,使勁搖搖頭。
“不要了,我還不餓的。”葉鴿匆匆地在謝臻手上寫著,而後又側眼看看周圍坐著的人,又寫道:“先生跟我說說你的家裡人吧。”
謝臻頓了頓,看著葉鴿的神色,最終還是點點頭:“罷了,就算以後不在一處住,總歸是要認認人的。”
葉鴿並沒有多想什麽,剛剛那一路他也看出了謝家宅院頗大,隻當謝臻說的是不在一處院子裡住,於是就順著他的意思點點頭。
謝臻看看傻乎乎的小鴿兒,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腦袋,順著主位開始說起來:“之前鴿兒也見過大哥了,坐在大哥身邊,剛剛跟咱們說話的那個,就是他的太太。”
葉鴿歪過頭去看謝威身邊,那四十歲上下,一身墨綠大襖兒的女人。恰好大太太也正轉過身來,對他和善的笑了笑。
葉鴿被人發現了有些慌張,忙也對大太太笑笑,然後立刻收回視線。
謝臻不禁笑著搖搖頭,安慰道:“你不用怕的,大嫂跟大哥一樣,性子是極好的。”
說完謝威夫婦,謝臻又引著葉鴿繼續往後看:“那是我二哥……也就是崇祖的父親,他平時脾氣略有些暴,但也是很要面子,不會無緣無故衝人發火的。”
葉鴿點點頭,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他只是迅速地偷看了一眼謝宏,然後立刻回過頭來,拉著謝臻讓他繼續往下說。
“二嫂你也已經見過了,我就不多說了,”謝臻略過了謝宏身邊的二太太,直接講到她身邊坐著的青衣黑裙的婦人:“那個是我的姐姐,她嫁到蘇家後沒幾年就守了寡,蘇家又不怎麽中用,後來謝家漸漸富裕些後,就把他們母子給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