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也笑了,毫無溫度地笑了,他字字如刃,似乎要割裂過往的所有:“這樣的謝家,不回也罷。”
說完,半虺杆於掌上揮起,白煙頃刻之間便化為虺龍,呼嘯著以萬鈞難擋之勢,噴湧而出。
謝威似是氣極,如血的紅線從他的身上鑽冒出來,倏爾直竄入洞窟中的銅屍體內。那些銅屍猶如為此激化,狂躁而起,蜂擁著直向謝臻撲去。
虺龍迎襲而上,周身白煙如刀,仰首甩尾而去直將那銅屍掃倒一片。但就在虺身觸及銅甲的瞬間,不可抑製地發出了刺耳的燒灼聲。
謝臻眉頭一皺,手上攻勢卻分毫不減,逼得那密密麻麻地銅屍完全無法近身,可因著銅甲的阻礙,卻無法將其根除。
洞窟上方的礦道中,葉鴿與葉俊兩人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下面的戰局,葉鴿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無意間已深深地扣入洞壁中。
“鴿子,”葉俊也十分擔心,小聲湊在葉鴿耳邊說道:“咱們是不是……下去幫幫謝三爺?”
“幫……”當然要幫,可要怎麽幫?!
葉鴿心中太過清楚,自己手中的鋼筆,與半虺杆同根同源,必定也會被銅屍壓製,此刻出手只怕被謝威發現後,更會令謝臻分神。
可就讓他這麽躲在上面嗎?這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先生被銅屍圍攻,看著那虺龍身上被灼出殘煙。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葉鴿咬緊了下唇,幾乎咬出血來,他的手慢慢離開洞壁,重新握住了鋼筆,就在抬起的時候,卻無意間碰到了衣襟上的什麽,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葉鴿一愣,這聲音他並不陌生,之前兩次被腐屍殘骸攻擊時,他都聽到過這清脆的聲音,只是因為太過慌亂,所以一直沒有留意究竟是何物。
此刻,他終於低下頭來,借著洞窟中的火光,用手被檀珠串掛於自己衣襟上的東西--一隻小小的金鍾。
“此物名為安魂鍾,能驅除邪魄,安撫亡魂。”
謝臻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回蕩,霎時間,葉鴿福至心靈--驅除邪魄,安撫亡魂!
這洞窟之中的銅屍,不就是邪魄亡魂難安,才為謝威所用嗎!
想到這裡,葉鴿立刻用力搖動起手中的安魂鍾,一連串清脆鎮神的聲音從中穿出,距離他們最近的銅屍便立刻有了反應,動作遲緩下來。
但這安魂鍾實在太小了任憑葉鴿怎麽搖動,聲音都是有限的。
幸而此刻他未失分寸,思緒疾馳之下,立刻出了應對之策,轉而重新執起鋼筆,全然憑著未散的信念,硬生生從已耗空的身體中,擠榨出點點心力,凝於筆尖之上,飛速轉手繪符。
白色的咒印落於金鍾之上,頃刻間金鍾便膨增百倍,隨著淳厚的巨響,轟然落於礦道之中。
而就是這一聲巨響,猶如真佛臨世,於礦道洞窟之中暈散而開,直落於眾魂之上。
銅屍們紛紛放緩動作,茫然地在立於原地。
葉鴿與葉俊眼見著有效,立刻一人執著鐵鎬,一人從地上撿起石塊,重重地擊於金鍾之上。第二聲安魂之音隨即回蕩而出,洞窟中的銅屍徹底為此所鎮,淡紅色的血氣從他們的身上,逸散而出。
“是你!”謝威見狀,雙目爆至赤紅,抬起頭如惡鬼般望著礦洞中的兄弟二人,仿佛下一刻便會將他們拉入地獄。
更多的紅絲從他的身體中湧出,帶著陰邪之氣,直向葉鴿他們襲去。
而就在這一刻,裹挾著白煙的虺龍也湧動而上,攀咬著如血的紅絲,翻動飛轉擋至葉鴿身前。
葉鴿見狀,知已摸至關竅,抬眼與謝臻隔著千百銅屍遙遙一望,回身便再次敲響了金鍾。
第三聲宛如佛號的鍾聲響起,大片的銅屍直接倒於地上,謝臻看準時機將火堆邊的蘇家母女,也一並送至礦洞之中。
而謝威已是憤怒至極點,他發瘋似的抓撓著身上的銅衣,喉嚨間發出痛苦而享受的高嚎,更多的紅絲迸發而出,落於遍地的銅屍之上,操縱傀儡般,硬生生將他們從地上拉扯而起,再次向謝臻猛攻而去。
葉鴿與葉俊的鍾聲未曾停歇,而下方的謝臻在這聲音中,再次揮起手中的煙杆,虺龍應此而動,並不直接去迎擊銅屍,而後遊走其上,將操控銅屍的紅線盡數斬斷。
銅屍失去了支撐,再次癱軟地倒在地上,而虺龍卻並未止步,縱身衝向巨石上的謝威。
謝威卻仗著那一身的銅衣不躲不避,果斷放棄了銅屍,嘶聲召回紅絲,凝聚如巨長紅蛇,與虺龍正面相迎廝殺。
兩方儼然陷入對峙僵局,葉鴿望著謝威火光照耀下的銅衣,一個念頭漸漸萌生而出。
“大哥,”葉鴿轉身,輕喚正手持鐵鎬,一下下重敲金鍾的葉俊:“把你的鐵鎬給我。”
葉俊聞言一頓,毫不猶豫地將鐵鎬遞給了葉鴿,然後才問道:“鴿子你要幹什麽?”
葉鴿默默地接過鐵鎬,他動動嘴唇,覺得應該對葉俊,他的大哥說些什麽,可這樣的時刻,他卻又來不及任何。
最後,他只是說道:“我去做一件事,大哥你繼續敲鍾,不要停。”
葉俊敏銳地意識到了有些不對,他剛想再開口,卻不想葉鴿又說了起來。
“如果能出去的話,好好照顧父親……告訴他,我放下了。”
說完,便一把握緊鐵鎬,起身飛跑入漆黑的礦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