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監,劉太監他已經承認了!那些書信是他所為,並非殿下啊!”
李靖宏的眉頭仿若溝壑,玉印一遍遍呼冤之聲,落於他的耳中,仿若絲竹之淒,哀怨地糾纏著,讓他更是煩悶。
無名的怒火燒灼著帝王之心,他終是抬足,那暗金龍紋長靴重重地壓在了玉印人影的肩頭。
‘“陛下!”玉印的身體陡然沉下,他想要在此挺直身體,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反抗--
這是帝王之威,是自他登上禦座那日起,紫微帝星所賦予的天命。任何妖魔邪物,都不可侵擾,犯之必噬!
‘“朕,不曾冤過太子。”李靖宏一字一頓地重複著,足上之力隨之越來越重,像是要生生烙入玉印的肩上。
而玉印此刻,隻覺自己仿若置身烈火之中,受著那帝星無盡的燒灼,將它所沾染的鮮血生生烤乾,將它的一切焚為灰燼。
“廢太子心思乖僻,夥同逆黨妄動國本,有負朕恩。”
“為人所舉後,仍不思悔改,一意孤行至此--罪無可赦!”
罪無可赦,那四個字久久回蕩在玉印的耳邊,將它的心神寸寸碾碎。
它最後不知從哪裡生出力氣,拚盡全力仰起了頭,看到的卻是最為冰冷的帝王。
殿下有冤……有冤……
它張張口,想要再次泣血而喊,可最終發出的,卻只是一聲玉碎的殘響--
那方榮王舊印,終是在前太子故去的十二年後,帶著那未曾查明的真相與滿心的冤屈,化作了帝王腳下的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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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明了,鍾棠與李避之在問威的帶領下,迎著巍巍宮闕之上的晨光,來到了禦書房外。
樓公公仍舊守在那裡,他看起來似乎比過去更老了一些,見到幾人時,卻還能擺出笑臉:“陛下剛剛傳令今日休朝,這會應已歇下了。”
鍾棠想再問什麽,可當他的目光劃過樓公公鬢邊的蒼蒼白發時,卻又止住了。
卻還是樓公公對他笑了笑,輕輕地說道:“既然舊事不可追,小道長還需向前看才是。”
舊事不可追,那十二年前的舊事,白白於世上又折騰了一回,卻終究再不可追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陳山甫的《望思台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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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冤玉歸魂(完)
臨安城中的秋意更重了,金烏觀內宮的小院中,身穿淡青色弟子道袍的男孩,正抱著黃狸兒,在海棠樹下數著落花。
黃狸兒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揚起腦袋來喵咪一聲,男孩便忙伸手過去,力道適中地替它柔撓起脖頸,舒服得黃狸兒打起小呼嚕。
後經查證,男孩並沒有被淨身,劉太監這些年來,無論出於何種心思,確實竭盡全力護住了他。而李避之也依著對樓公公的承諾,請問寂同意將這孩子留在了金烏觀中。
興許是因身為女子的緣故,問芷真人近日來對這孩子多有看顧,常常為他送來衣物用度。
鍾棠起先以為,她會收這孩子為徒,帶去自己門下教養,可問芷卻沒有。
後來鍾棠覺得,興許是因這孩子身份太過特殊,所以會歸到同為皇室中人的問威門下,但也沒有。
那個男孩,最終成了李避之的第一個弟子,按著問威的意思,從母姓魏,取名為亦淵。
他會在金烏觀中長大,拋去了曾經的姓氏與身份,也許能讓他也忘卻那些發生在皇宮之中的舊事,但也許並不能。
但日後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準,若按鍾棠的話來說:“這孩子如今伺候黃狸兒如此殷勤,說不定日後便能養貓入道,飛升成個貓官仙人也未可知。”
當然,此話後來傳到了問威那裡,惹得這位真人又嚷嚷著“妖孽惑人,玩物喪志”,發了好大一通火,直要將鍾棠連帶他的貓趕出金烏觀去……
只不過這次,鍾棠卻賴著不走了,他要陪他的師兄一起在小院裡,守著那滿樹的海棠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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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翊大殿中,秋日的斜陽照著殘碑,在問寂的身上留下暗暗的影。
問威手執舊拂塵,自神像間走來,言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大師兄還沒有做出決斷嗎?”
“寧王,他擔不起這天下。”
問寂沉默著,目光停留在殘碑深刻的“忠”字上,半晌後才開口:“那依師弟之見,何人能擔得起這天下?”
“是端王,還是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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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外的官道上,一輛小小的馬車,正慢慢駛離而去。
少年阿寄坐在裡面,懷中緊緊地抱著,半隻破舊的琵琶,眼神空空的,心思卻不知落到了何處。
他的耳畔,仿佛還殘留著昨夜,端王離開前的低語。
“本王不會娶西隸公主。”
他不知,這是承諾,還是謊言。但卻知眼前的路,他終是要一個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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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的秋葉,染上了最為燦爛的金色,伴西風漫天而落,層層複層層地,掩蓋了秋日原本的淒清與寂寥。
隨著城門的悠然而啟,那自西隸大漠迢迢而來的使節,終於踏入了臨安,這場看似永不散去的繁華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