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小旺的臉色猛然變了,死死瞪著重六。重六壓低聲音道,“你還記得她有一陣在做布鞋嗎?最後那雙布鞋你有穿上嗎?”
說著,用眼睛瞟了瞟人群另一邊的碼頭苦力盧井腳上那雙眼熟的新布鞋。
“我X你祖宗!!!”張小旺突然怒喝一聲,如暴怒的公牛一般衝著盧井就撲了過去,“你他X敢偷我媳婦!我弄死你!!!”
原本院子裡就擠滿了觀看的人,這一下立馬如在油鍋裡倒進一杓水一樣沸反盈天。人推人人擠人,有勸架的有被擠得昏頭轉向的,也有腳被人踩了於是和人打起來的。
徐寒柯全然沒料到這樣的變故,被嚇了一跳,柒曜真人也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好好的外頭怎麽就炸了鍋?”怎麽回事!”徐寒柯煩躁地命令手下的捕頭,“趕緊去外面看看,把鬧事的都弄出去!”
柳盛也走到堂外,喝到,“肅靜!”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
最後是一群捕快蜂擁而上,才把沸騰吵鬧的人群給鎮壓住,打架的紛紛拖出了門外。
而一早就躲到了一邊的重六和松明子則安然無恙。
目睹了全過程的松明子目瞪口呆地瞪著重六,“你剛才跟那個人說了什麽啊?”
重六若無其事,“沒什麽啊,聊了聊天氣。”
“聊個屁天氣,你肯定是說了什麽!”
重六嘖了一聲,眼珠往大堂那邊一轉,忙道,“趁著這會大亂的功夫你不如趕緊去跟你師兄求求情啊!”
松明子看此時柒曜真人站得離大堂門口比較近,捕快又都在忙著處理群眾混戰,確實是個好機會。他躊躇片刻,隻好硬著頭皮湊過去,低聲道,“師兄!”
柒曜真人沒有轉頭,只是眼珠子微微瞥了過來。
松明子在心裡翻了一萬個白眼,但面上還是做小伏低,“師兄!你這是幹什麽啊!”
柒曜真人冷冷地道,“這兒沒你的事。”
松明子隻覺得腦殼發疼。他師兄這又是生了什麽氣?
“師兄,這朝廷的事咱們清修之人就不要摻和了吧!給我個面子,咱一起回去好不好?”
柒曜真人卻冷哼一聲,“現在知道要回去了?你成日裡和一些歪門邪道混在一起敗壞師門,我還沒有懲治你,你還敢在這兒大放厥詞?還不退下!”
松明子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頓罵,心裡頭也窩著火。正想懟回去,卻見柳盛帶著幾個捕快回來了。柒曜真人瞪了他一眼,便轉身走進大堂深處,再次拿起了那塊羊皮。
重六正暗道不好,卻在此時一名官兵匆匆跑進內堂,將一封書信一般的東西交給了徐寒柯。
看到那封信,重六才終於松了口氣……
總算來了……
只見徐寒柯莫名其妙地看著那軍官,慢慢拆開信。閱讀的過程中,他臉上原本勝券在握的悠然自得漸漸褪去,臉色變得蒼白,眼睛裡迸射出怒色。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刀子剜向祝鶴瀾。
徐寒柯向來都是一副悠然自得一切盡在掌握的瀟灑模樣,露出如此毫無防備的怒容,也真是罕見。
而祝鶴瀾一臉若無其事地坐在地上按摩著自己的膝蓋,似乎全然不知道他正在讀的是一封什麽信,也全然不會擔心自己可能要遭受的刑罰。
堂外的喧囂已經被評定了,可是堂內卻仍舊一片安靜。
柒曜真人見他神色不對,便溫文道,“憲司大人,是否要繼續?”
徐寒柯放下信,卻將那信紙抓得那樣緊,幾乎團成了團。半晌,他才用一種緊繃的聲音道,“案情出現新的疑點,暫且退堂,改日再審。”
此話一出,不僅僅是在場的諸多捕快官兵,就連他身後的柳盛都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大人,你確定?”柳盛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可是要向皇帝交差的堂審啊!什麽都還沒問出來怎麽就退堂了?
“把疑犯押回去!”徐寒柯猛地起身,拂袖道。似乎不願意多做解釋。
柒曜真人便將那羊皮古書揣回袖中,退到一邊。當官兵來將掌櫃扶起,將他帶下去的時候,掌櫃忽然回過頭,視線精準地落在了重六身上。
祝鶴瀾對重六露出了一個十分欣慰的笑容。隔著一段距離,重六卻感覺自己幾乎能聽到掌櫃用特有的不急不緩的語氣跟他說:六兒,你做得很好。
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的同時,重六卻也忽然開始起疑。
整個過程中,掌櫃似乎一點都不緊張,全然不認為自己會真的受刑。
難道他預料到自己會做些什麽?
問題是……掌櫃怎麽會知道自己可以做到這件事?
重六忽然有種……自己是不是被掌櫃算計了的怪異感覺。
第41章 蘇郎扇(8)
離開縣衙後,松明子心神不寧,告訴重六他需要去見他師兄一面,便不見了蹤影。
重六一人先轉去了轅門附近,在雜事板上看了看,在幾張尋狗尋貓啟事的告示夾縫裡找到了一段七言絕句。他看著那幾句風花雪月無甚特色的詩,推算了一下時日,心中大概有了底。
徐寒柯的父親乃是當朝戶部尚書徐荊山。在原本太子一位的爭奪中,他被認為是忠王一派的重要臣僚。但是在忠王因怪病暴斃後,大皇子在一眾老臣的力保之下被釋放出了冷宮,很可能會重新封為太子,徐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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