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客人少得可憐,大多數房間都空著,但是重六還是壓低聲音,”半夜三更的跑這兒來幹什麽啊?”
松明子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們一直走到走廊盡頭,面對著一堵雪白的牆壁。月光從欄杆外傾灑進來,將廊柱的影子斜斜地拉長,印在牆壁上。
“記住,這個房間只能在沒有外人看見的時候進去,最好是在晚上。”松明子說道。
重六納悶地左看右看,“房間?哪一間?”
松明子將手掌擋在了重六眼前。重六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幹嘛?”
松明子嘖了一聲,“從我的手掌縫裡看。”
重六半信半疑地任由他再次將手掌擋在自己眼前。修長的手指之間隻留了三道窄窄的縫隙。
然而透過那縫隙,重六看到一扇門。一扇和客棧其他所有房間的門一樣的門,嵌在剛才明明還空無一物的牆壁上。
重六抓著松明子的手腕挪開,發現還是一道白牆,再移回來,從指縫裡看,又確確實實有一道房門。
什麽鬼?!
這明明是一道外牆,不可能有房間啊!
“喂,你拿你自己的手看行不行。”松明子抱怨著,仿佛看著一個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
重六松開他,學著松明子的樣子把手擋在自己眼睛前……
所以……這扇門是必須從指縫裡才能看見?
這是什麽古怪的……戲法?
“別大驚小怪的,你們客棧的怪事多了去了。”松明子嘟噥著,又說,“趕緊用你的鑰匙把門打開吧。”
仍然透過指縫看著門的重六,終於注意到了門上的那把黃銅鎖。他把鑰匙順著脖子上那根紅繩拽出來,摸索著將鑰匙插進鎖孔。
鎖開了,門泄開一條縫。
一瞬間,重六有種全身每一根毛發都束起來的古怪感覺。
“要進去嗎?”重六問。
松明子猶豫了一下,道,“這次你先不要進去了,現在沒了荷包,你還是遠離穢氣的好。我去把扇子放好就出來,千萬別關門啊。”
重六於是從指縫間看著松明子進了門。
他放下手,看到的仍然是一道白牆。
如果……他不從指縫裡看,松明子出來的時候,會看到什麽樣的現象?
看到一個人從牆壁裡鑽出來?
還是看到牆壁打開。
最後,重六發現兩種都不是。
松明子是突然出現的。
就是前一個瞬間他面前還沒有人,下一個瞬間松明子就站在他面前了。
重六嚇了一跳,屁股撞到了欄杆上,發出咣的一聲。
“噓!”松明子道,“你小聲點!趕緊把門鎖好。”
重六隻好再次用手指擋住眼睛,把門鎖掛回去。在關門的一瞬間,他忍不住往門縫裡瞄了一眼。
門後的空間很大,光線相當暗,他竟看不到邊界。觸目所及的地上和架子上陳設著很多熟悉的東西,在掌櫃房間裡見過的東西,還有……
還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好像是一些條狀的東西,迅速縮進了他看不見的黑暗裡。
重六忙關上門,落好鎖。
這一晚總算告一段落。
……………………………………………………
第二天,重六告了假,跑出去了一整天,到快子夜了才回來。
第三天,便是掌櫃要被帶上衙門公堂被公審的日子。
既然是公審,便是允許百姓觀看的。重六知道這種事一出,縣衙門口只怕要比清晨的菜市場還熱鬧。於是他早早做好準備,和松明子約好,卯正就去縣衙門口排隊。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在衙門院子裡佔了個好位子,可以把公堂上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重六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那些和縣衙的官兵氣質打扮截然不同的高級官爺,心裡直犯嘀咕。提刑司的官兵捕快負責抓捕的向來都是棘手大案的嫌犯,全都受過嚴苛正規的訓練。
就算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也乾不過這麽多訓練有素的官兵吧?”別擔心啦,我跟你說了,你們掌櫃多半自己有辦法。“松明子把一塊芝麻酥遞給他,”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可有的等。”
”掌櫃是知道不少關於穢的事。可是……這是天家授意,跟以往可不一樣啊……”重六輕聲道,“你看這些官兵,可都不是善茬。”
“你擔心也沒用。現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松明子的表情中也有幾分掩飾起來的不確定和凝重。
祝鶴瀾這麽多年一直行事低調,當初幹什麽要去接忠王的生意。
現在簍子捅到皇帝那去了……會不會真的難以收拾了?
已經被整個天下最有權力最尊貴的人惦記上了,就算祝鶴瀾再有本事,又能周旋多久?
松明子悄悄歎了口氣。
等了許久,終於升堂了。但見徐寒柯穿著一身端嚴的大紅官服,頭戴莊重的展腳襆頭,堂皇坐於主審官的位置。許知縣神色緊張地坐在側面。柳盛身著武將官服,腰挎長刀,立於徐寒柯身後。
滿院的官兵肅然而立,形成一種莊嚴而冰寒的氣勢。
驚堂木啪地一聲,鎮住了滿院切切查查的低語。徐寒柯道,“今日公審初審之疑犯,身系數樁重案疑案。包括忠王遭巫蠱之術殘害薨逝,京畿地曹侍郎家三人離奇暴斃,以及昭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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