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有人看見,就總會有消息泄露出來。一名被叫進王妃屋裡收拾“殘局”的侍衛看到了無比詭異又令人恐慌的一幕。
太醫正在準備著什麽,而忠王脫掉了上衣背對著他坐在裡間。雖然只有一瞬,但是那侍衛清楚地看到了,忠王背後的皮膚上有幾處古怪的隆起,有些是鼓包狀,有些則是長條狀。
而那些隆起,正在快速地移動。
就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皮膚下面,迅疾地爬動著,卻找不到出口一樣。
而那太醫直起身,手上拿著一把剛剛用火淬過的小刀。
忠王無法再入睡,因為他總覺得在他睡著的瞬間有蟑螂或蜘蛛在試圖爬進他的耳朵裡或鼻子裡。他的耳朵總是很癢,喉嚨也很癢,就仿佛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蠕動著。漸漸地,那種又癢又疼的感覺開始彌漫在他全身上下,甚至是眼球裡、甚至是顱骨深處。
他開始頻頻做噩夢,甚至出現幻覺,看到已經死去的人站在他的屋子裡,臉上帶著僵硬古怪的微笑遙遙盯著他,不斷有黑油油的蟑螂從他們的眼睛裡爬出來。
忠王找來了方士驅邪,懷疑有人給他下蠱。忠王府內操辦了好幾場盛大的法事,驅邪派不少有名望的方士都被請了去,卻無法清除掉那些不知是從何處源源不斷冒出來的蟲子。據說一名伏虎門的比丘尼只看了忠王一眼,便搖搖頭說,此時請驅邪派的方士還不如去請那些專注於修來生的羽化派修者,還說這是忠王必定要還的。忠王自然不能接受這麽喪氣的話,命令侍衛將那名伏虎門女尼下獄。可是侍衛還沒來得及動手,她便化作一隻白鷺飛走了。
傳召忠王進京的旨意傳來時,秦洋是抱著一絲希望的。或許離開了王府,噩夢就會結束。
進京後的第二天早上,侍候他晨起去覲見太后和皇帝的宮女領著另外幾名宮娥進入他的寢宮時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然而她們不敢表現出任何不適,魚貫來到他的內室。為首的宮女幾番呼喚忠王都沒有任何反應。正當她向床鋪走近了一些的時候,平躺在床榻上的忠王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過於突然的動作令她驚呼一聲,手中的熱巾子險些掉在地上。
忠王的眼珠瞪得仿佛要掉出眼眶,整張臉都有微妙的變形。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正上方,張開乾裂的嘴唇用一種嘶啞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三哥,我好癢啊。”
話音一落,突然間,忠王的身體開始……膨脹。仿佛他忽然吸飽了氣,整個身體都稍稍擴張開來,他的脖子也變得很粗,五官也開始緊繃變形。
然後,突然間,就仿佛是灌滿水的豬尿泡炸開了一樣,有什麽東西開始從他的眼睛、鼻孔、耳朵眼、嘴噴湧出來。
蟲子,成千上萬的蟲子。蟑螂、蜈蚣、蜘蛛、蠕蟲……黑壓壓的一片,如墨水一樣從他身上所有的孔洞奔湧而出。他的皮膚也開始不規律地臌脹起伏,開始有細如發絲的蠕蟲從他的毛孔中爬出來。他的肚子如孕婦般高高隆起。皮肉撕裂的濕濡聲音中,密密麻麻的蟲子從被褥下四散奔逃,沿著床鋪蔓延到地上,蔓延到四面八方。
宮女們尖叫著,水盆掉落在地上和瓷器被打破的聲音夾雜其中。侍衛們衝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忠王癟下去的樣子。他的皮肉開始皺縮坍塌,就仿佛原本填滿他的東西,都已經爬了出去,剩下的只有床上那一灘皺巴巴的皮膚。
第6章 嫁衣(6)
徐寒柯說完了,半天沒聽見重六的回話。他一轉頭,卻見跑堂用一種擔憂的神情望著他。
“憲司老爺……”重六心事重重,“您跟我說這麽多……不會事後滅我的口吧……”
徐寒柯大笑起來,聲音裡竟有幾分不符合他荏弱外表的朗然,“小哥,我是當官的,不是當土匪的,哪能說滅口就滅口啊。我是看你這個人很有意思,而且又救了我的命,所以才跟你閑聊的。這些事你要是去京城和忠王府附近打聽,總能問到的。那麽多人看見過忠王身上的異象,就算上面明令禁止不讓說,但官兵還能堵住所有百姓的嘴嗎?”
重六卻不相信徐寒柯主動跟他交代這麽多沒有其他深意。
徐寒柯也不管他信不信,兀自歎息道,“剛才又經歷了那番怪事,要不是有小哥你攔著,我現在已經葬身崖底了。看來這鬼神之說,不想信也得信了。”
“那您來天梁城查忠王案是為了什麽啊?我們這兒有嫌疑人嗎?”
“也不算。近幾年除了忠王的案子,京畿路、昭寧路和午昌路頻頻發生疑難雜案,都是如忠王案一般古怪。我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將這些案子聯系到了一起。其實這些案子中的死者傷者或失蹤者之間沒有什麽聯系,他們身邊的嫌疑人也都一一排查過了,查不出什麽。如果不是我偶然問了下一個死者死前三年內的出行狀況,也不會發現這麽一絲絲的線索。”徐寒柯啪地合上扇子,壓低聲音告訴重六,“這些案子裡,要麽是出事的人,要麽是嫌疑人,都來過天梁城。或許不是死前近期,但在事發定然都來過一次,只是時間有長有短,且並不一定都是近期。”
重六皺皺眉頭,“但是很多人都來過天梁城啊。我們這兒離紫鹿山這麽近,不少人人要麽是來遊玩的要麽是來拜山朝聖,也不奇怪啊。”
“所以我說,也說不上是什麽很重大的線索。只不過,我有種直覺,來這兒或許能發現點什麽。查案這種事,是九成的辛苦加上那一分的直覺。要是沒有直覺,再怎麽查都是瞎查。現在除了這裡我也沒有其他頭緒,上面催得又緊,我這也是借故出來散散心緩解一下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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