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遙嘴上說著:“失禮了。”手上差點把人家的門板都給卸了下來。
甫一進門,他便察覺到屋裡衝天魔氣,整間屋子裡魔氣森森,跟盤絲洞似的。
薛遙快步走道林晉桓的床前,只見林晉桓正躺在床上安睡,頓時心放下去一半。他正欲仔細探查一番這魔氣的來源,轉念一想又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
林晉桓雖是文弱書生,但到底是個大活人,自己強行破門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都沒能將他驚醒。
薛遙這才仔細打量起林晉桓,發覺他睡得並不安穩。林晉桓眉頭緊促臉色煞白,裡衣已被汗濕,額間若有若無地出現一道紫痕。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是撞邪了麽?”薛遙思忖著,將手按在林晉桓的身上蠻橫地探進他的內府。他發現林晉桓的內府中有幾股不同氣息在亂撞,這幾股氣息勢力相當,此消彼長,一個不注意就會衝破天靈蓋而出,著實邪門得很。
薛遙瞬間意識到此事不可大意,即刻提起林晉桓的衣襟將他一把拉起,自己與他面對面盤腿坐著。薛遙手法如電迅速封住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又將手掌抵住他的心口,源源不斷地用自身的真氣試探、安撫林晉桓蠢蠢欲動的內府。
此法治標不治本,但不管怎麽樣,先熬過今晚再做打算。
期間林晉桓短暫地清醒了一陣,他有些迷茫地望著薛遙,有些弄不清楚狀況的樣子輕聲道:“你怎麽來了。”說著他又呆愣了一陣,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你不可妄動真氣。”
薛遙當然知道自己不可妄動真氣,但他此刻實在無暇與林晉桓廢話,只能咬牙切齒地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你給我閉嘴。”
話音剛落,他的喉嚨便翻滾出了血氣,又被薛遙面不改色地囫圇咽下。
夜總算是過了,第二天天微亮,林晉桓沒有預兆地突然睜開眼。這並不是他往常起身的時辰,他是被身邊的不屬於自己的氣息驚醒。
林晉桓本能地朝身邊拍出一掌,待他看清對方是誰時,拍了一半的掌又硬生生地收住,差點沒把自己坑出內傷。
林晉桓低頭看著睡在身側的薛遙,一時間表情有些空白。
是了,他想起來了,昨夜七邪暴動自己險些入魔。這七邪咒林晉桓不算陌生了,生來便與他共存。自小他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是近些日子失控地有些頻繁了。昨天夜裡不知怎麽得又難以壓製。
後來,後來薛遙來了。
林晉桓不忍回憶似的輕手輕腳下床,回過身不忘把薛遙的被子掖好。他立在床邊有些頭疼地想:“現在可好,這事以後可怎麽圓。”
過一會兒他又想:“萍水相逢,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林晉桓逃似地去了書院,一整個上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會兒想著:“這七邪可怎麽辦。”一會兒又想著:“薛遙醒了嗎。”待他翻開昨夜寫的講義,又神遊千裡地想:“他會怎麽想。”
林晉桓的倒霉學生們可管不著林晉桓的滿腔愁苦,小崽子上竄下跳地吵著要薛四叔來教他們習武。也不知是哪個小王八蛋回家走漏了風聲,徐寡婦帶著幾個小娘子一早就堵在學堂。小娘子們風情萬種地往窗邊一倚,各個兒都等著一睹薛四的風采。
“姐姐們。”林晉桓無奈地朝她們拱拱手:“薛四今天不會來了,大家都先請回吧。”
不知是哪個大膽的小娘子脆生生地接了一句:“他那薛四不來,我們來看看你也是好的。”說著又引起鶯鶯燕燕一陣哄笑打鬧。
林晉桓這廂拿小娘子們沒辦法,隻好回過頭收拾快翻天的小崽子們:“都靜一靜都靜一靜,那邊的幾個,都給我從桌上下來,今天薛四叔有事不來了,咱們先來習字……”
“誰說我不來了。”
正在學堂內鬧得雞飛狗跳之時,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林晉桓以為自己今日七邪反噬得厲害都出現了幻聽,他破罐子破摔地往門口望去,居然真的看見薛遙負著手人模人樣地在門前站著。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勁裝,把臉襯得特別白。
“都來院裡站好。”
薛遙用下巴點了點院子中央的空地,話是對著小毛孩子們說的,一雙眼睛卻是看著林晉桓。
林晉桓突然覺得漂了一個上午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可憐林晉桓還沒琢磨出心裡是什麽滋味,又被故態重萌的薛遙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你這人嚴肅點。”林晉桓手上持著一卷書,看不過眼地輕輕踢了踢薛遙的躺椅,說道:“還有沒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此時的薛遙正癱在陰涼處的躺椅上,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嗑地正起勁。院子裡蹲了一地正在扎馬步的小崽子,一個挨著一個,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換你給人輸一晚上真氣試試。”薛遙說著指尖彈出一顆瓜子仁,瓜子仁不輕不重地打在一個毛孩子的腰背處,薛遙衝小毛孩子們道:“腰挺直。”
林晉桓一時被堵得說不上話。
“說說吧。”薛遙又磕開一顆瓜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下的孩子,狀似隨意地問:“說說昨天夜裡是怎麽回事。”
林晉桓若無其事地在他身邊坐下,滿不在乎地說:“能有什麽事,做噩夢了唄。”說著他挪揄地看了一眼薛遙,打趣道:“夢見撿了一隻白眼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