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如此,你為何出手阻止。”林晉桓問。
薛遙沒有回答,他只是毫無誠意地抱了抱拳,笑道:“多謝門主成全了。”
林晉桓聞言不置可否,他夾了夾馬肚,馬兒倏地躥了出去。
薛遙從後面打馬趕上,迎著風問道:“林兄,我們此行去哪兒。”
薛遙態度的轉變讓林晉桓心裡騰起了一種古怪的感覺,但他還是若無其事地說道:“金陵。”
* * *
金陵城熱鬧繁華,玉樓金闕鱗次櫛比。傍晚華燈初上,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秦淮河畔更是一幅煙柳繁華的撩人景象。
在金陵城打打殺殺不免讓人覺得辜負了這好風月,好在林晉桓不負眾望,甫一進城二話不說就帶著薛遙直奔朝朝樓。
朝朝樓可是秦淮河畔著名的銷金窟,姑娘們各個人美活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少姑娘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女,詩文廣流傳。每年的花魁評選,不管第二三四名怎麽爭奪得蓬頭跣足,魁首必是出自朝朝樓。
“門主真是…”薛遙一臉感慨地站在朝朝樓金壁輝煌的大門外,門內的幽香若有若無地撩撥著他的鼻子。薛遙認真偏頭想了想,終於想到一個詞:“好雅興。”
林晉桓眉眼彎彎地笑道:“薛兄,你我相識一場,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今夜不必客氣。”
說著林晉桓率先邁進大門。
樓裡的虔婆見來了人,立即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這鴇媽雖殷切,但服飾妝容頗為得體,絲毫不顯豔俗。她朝薛林二人福了福身,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圈,見二人氣宇不凡,不管是不是熟臉,隨即招呼道:“二位公子來啦,隨奴家樓上請。”
林晉桓與薛遙隨虔婆往樓上走去。一樓是正廳,此時雖時辰尚早,但賓客早已盈門。一路上不少樓裡的姑娘來來往往,姑娘們只是得體得行了行禮,含蓄一笑,就足夠讓人心猿意馬。不得不讓人感慨這朝朝樓確實有獨到之處。
二人在雅間坐定,虔婆風風火火地一陣張羅,就有一群姑娘端著糕點果盤婷婷嫋嫋地進來。
酒水剛一擺上桌,林晉桓就吩咐道:“叫沈照璧來。”
虔婆一聽,臉上笑容不變。她放下手裡的一疊白玉糕來到林晉桓案前,俯身親手將他桌上的酒杯斟滿,這才一臉歉意地說:“對不住了公子,照璧姑娘如今不接客。我們這兒的霓裳姑娘和綠腰姑娘也都是才貌雙全的主兒,一會兒讓姑娘們給二位來一段《春鶯囀》可好?”
奈何林晉桓十分不解風情,他從袖子裡掏出一隻玉佩扔進虔婆懷裡,道:“叫她來。”
虔婆一把接住玉佩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瞬間大變。虔婆俯身行了個禮,戰戰兢兢地將玉佩重新捧到林晉桓面前,這才連忙退下。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使了個眼色,一屋子的姑娘都跟著她魚貫而出。
雅間裡一下子清淨了下來。
薛遙的目光也落在那枚玉佩之上,那是一隻滿是裂痕的白玉,玉上雕著一隻憨態可掬的神獸,除了看得出它曾經被摔得四分五裂,其余的無甚特別。
薛遙移開視線,他起身踱到窗前,順手推開了窗戶。
雅間的窗子正對秦淮河,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陣陣晚風帶著悠悠桂香。不知是哪家的姐兒正對著往來的畫舫憑欄唱曲,歌聲婉轉,琴音悠揚。薛遙望著這一片繁華安逸的人間景象,突然覺得他們修道之人一生都在汲汲營營,實在毫無意趣。
薛遙覺得眼前的景物讓他有些熟悉,又有些懷念。他想大抵是他貪圖人間享樂,終究不是什麽道心堅定之人。
薛遙暫時放下心緒,轉過身懶懶地倚靠在窗樞上,調侃林晉桓道:“門主好大的氣派,非花魁娘子入不了您的眼。”
林晉桓不動虔婆斟好的酒,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說道:“照璧姑娘名動天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也是人之常情。”
薛遙嗤笑了一聲看向窗外,不信他的鬼話,片刻之後他又說道:“想必這照璧姑娘必是美若天仙,才能讓門主如此魂牽夢縈。”
“薛左使一會兒親自看看便知。”林晉桓說道。
二人說話間,門外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敲門聲就接連響起。林晉桓說了聲請進,門隨即就被推了開來。
一名女子從門外款款走了進來,她略施粉黛一身白衣,手裡抱著把白玉琵琶,氣質清雅出塵。
女子抱著琵琶來到屋子中間,她先是福了福身子,柔聲道了一句:“見過二位公子。”接著便在小丫頭搬來的圓凳上坐下。
沈照璧在屋子裡坐定,抬眼環顧四周,波光瀲灩的眼睛瞄了一眼薛遙,隨即抿嘴一笑露出清淺的梨渦。她望著薛遙開口道:“這位公子瞧著面生,第一次來朝朝樓?”
沈照璧十幾年前橫空出世便奪下當年的花魁魁首,從此名動天下。十幾年過去了,雖著一身簡單白衣,一顰一笑仍極具風韻,耀眼奪目。特別是那一雙杏眼帶笑,峨眉飛挑,肌膚雪白得似四月的碭山梨花。
“照璧姑娘,有禮了。”薛遙舉起酒杯,朝沈照璧隔空敬了敬。而方才非要沈照璧出來作陪的林晉桓此時卻不說話,只顧自己喝茶。
“公子有禮,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沈照璧望著薛遙微微一笑,眉目含情,聲音輕輕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