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迷香了?”薛遙低頭瞥了一眼腳下,敏銳地察覺到了林晉桓的異常。
“無礙。”林晉桓說得若無其事,眉頭卻微微蹙起。方才在薛遙提醒之前,他一時不甚吸入了一些天麻散,好在此毒對他而言作用有限,不需要解藥片刻之後即可自行緩解。
“那便步行回去吧。”薛遙翻身躍下角樓,落在書院外的青石板路上抬起頭來望著林晉桓。
薛遙此刻的表情和往日裡沒什麽不同,他的雙手負在身後,板著一張臉,眼梢微微翹起掛著讓人牙癢癢的傲倨。
林晉桓垂眸望著他,不由莞爾一笑。他翻身落到地面,兩人一道往朝朝樓步行而去。
回朝朝樓的這一路上,景致與秦淮河畔大有不同,少了些紙醉金迷的脂粉氣息,多了些熙熙攘攘的市井意趣。孩童在路邊嬉笑打鬧,兩邊的小販叫賣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吆喝聲不絕於耳。
一方帕子從天而降,恰好落在薛遙的腳邊,他抬頭看見二樓的窗戶裡隱著幾個姑娘。薛遙俯身撿起帕子,抬起頭來厚顏無恥地衝著人家眨了眨眼,閣樓裡隨即傳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我曾經最喜歡這裡的…”
薛遙此時受周圍的氣氛影響,興致頗高。他看到路邊一家酒肆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轉過頭來正欲同林晉桓談起過去在這家店的趣聞。只是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生活在竹林境,沒有任務通常不出忘憂谷,出去了也是殺完人就歸,哪裡來過這家酒肆?
於是話說到一半,薛遙又古怪地沉默了下來。
林晉桓順著薛遙的目光看去,酒肆明亮的燈火映入眼簾。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領著薛遙往酒肆裡去。
林晉桓挑開酒肆的竹簾,回頭問薛遙道:“聽聞這裡的秋露白不錯,你要不要嘗嘗?”
第17章 魏子耀
於是鬼見愁的竹林境左使薛遙,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提著兩壇秋露白走在人頭攢動的金陵街頭。
二人行至一座橋時被人攔住了去路,來者竟還是個老熟人。這位老熟人今日袞衣繡裳華冠麗服,由內而外都散發著珠光寶氣。
“你是?”薛遙輕飄飄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露出了疑惑之色。
魏子耀方才遠遠地就見到林晉桓和薛遙二人,好不容易從橋的另一頭趕上來正準備出言挑釁一番,沒想到先被薛遙一句話下了臉面。此紈絝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此刻他早就忘了早上起床的時候是如何哭爹喊娘,又鬥雞似地要朝薛遙撲來。
好在這回他身邊的家仆機靈了些,在魏子耀發難之際齊齊飛身向前一撲,一左一右攔住了他。
“滾開,都給小爺滾開。”魏子耀氣急敗壞地回身呵斥了家仆一番,強行掙脫了他們的桎梏。家仆們不敢真的和他動粗,隻得順勢放了他。
魏子耀又竄到二人面前叫囂道:“正想找你們算帳,沒想到就在這裡遇見了,當真是冤家路窄。”
“如此,不知有何見教?”林晉桓這才分神睨了魏子耀一眼,姑且算是和顏悅色地問道。
魏子耀見林晉桓的態度還算客氣,這才低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件,趾高氣昂地在林晉桓眼前晃了晃,說道:“這是我們魏家的傳家寶!現下被你們毀了,你們要如何賠償我的損失?”
林晉桓屈尊降貴地掀起眼皮看向那傳家寶,瞬間像會髒了眼睛般地挪開了視線。魏子耀手裡握著一個金燦燦的大金鎖,鎖上有一隻豬。這隻豬的身上鑲滿了各種珍珠玉石翡翠,這奢華鋪張的架勢簡直像是魏子耀的親兄弟。
只是眼下這張活靈活現的豬臉上,突兀地塌陷了一個大坑。
薛遙也瞄了一眼,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我道是什麽好東西。”
魏子耀一聽不服,不依不撓地把大金豬往薛遙眼皮子下送,嘴裡不忘叫嚷道:“這是我娘留給我娶媳婦兒的,現在被你們這不長眼的弄壞了,你倆打算怎麽賠?”
林晉桓已經沒有耐心追究這個豬到底是不是他弄壞的了,這個豬杵在他眼前他都覺得傷眼。林晉桓不耐煩地撥開魏子耀的手,道:“要多少錢自己去朝朝樓領,少陪了。”說著就要越過魏子耀走下橋去。
“站住!小爺我是缺的是你們這點錢嗎?”和魏公子提錢,簡直是對他的羞辱。魏子耀轉身跟上林晉桓,手臂一攤攔在林晉桓面前,直接開始胡攪蠻纏。
“哦?那你說要怎麽辦?”林晉桓停下腳步看著他,一幅悉聽尊便的樣子。
魏子耀見林晉桓態度軟化,自覺此事成功了一半,他揚起頭來洋洋得意地說道:“我要你們給我的愛華道歉。”
愛華大概是他那頭傳家寶豬的名字。
林晉華聞言沒有應答,但他那張俊臉上此刻分明寫滿了:此人有病。
薛遙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看場面僵持不下,決定當一個和事佬。於是他把兩壇酒都挪到左手,騰出一隻手朝魏子耀勾了勾,說:“你過來,我替林兄給愛華賠禮道歉。”
魏子耀一聽薛遙肯服軟,立刻喜上眉梢。他小人得志般地朝薛遙走去,像一隻開了屏的花孔雀。可惜花孔雀剛走到薛遙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始表演,就被薛遙一腳踹進了河裡。
事發突然,魏子耀的狗腿子見狀紛紛跳下水去衷心救主,河裡一下子像下餃子似的撲騰著好幾個人。路上的行人見狀都紛紛圍到岸邊去看熱鬧,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方才擁堵不堪的橋面上一下子就寬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