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庭院深處走樂聲越發清晰,原來是有人正彈奏著一曲金陵小調。那琴音時而悠揚清澈,時而淒婉動人,不斷吸引著人前去一探究竟。
繞過一片錯落的假山,又走過水榭,映入薛遙眼簾的是一座精致的園子。此時雖已是秋末,但這園中卻一番春和景明的景象。薔薇,紫藤,蝴蝶蘭爭相在這初冬盛開,數不清的蝴蝶在花叢中嬉戲飛舞。
停在薛遙肩上的那隻蝴蝶悄然張開翅膀,它在花叢流連一番,最後落在園中一名紅衣女子的鬢角。
這名女子正是霍清泉,在這似錦的繁花中,霍清泉正對著一株牡丹彈奏箜篌。
霍清泉抬眼看了一眼薛遙,抿嘴微微頷首,頰邊露出清淺的梨渦。她手中琴音不停,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中眸光流轉,似是在邀請薛遙來到近前。
霍清泉琴藝超絕,樂音流水般從她指間流淌而出,讓人忍不出沉醉其中。薛遙受琴音吸引正欲邁步向前,他懷裡隨身帶著的那枚東珠突然發出灼熱,激得薛遙瞬間清醒過來。
薛遙停下了腳步,腦海裡的樂聲瞬間退去。
好險,薛遙心裡想,差點著了霍清泉的道。
薛遙腳下一頓,來到霍清泉不遠處的一張石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聆聽霍清泉彈琴。
霍清泉手中的琴音突然激昂起來,原先停在花間的蝴蝶瞬間騰空而起,隨著越發急促的節奏四處翻飛,原地帶起陣陣不詳的妖風。這冬日裡難得一見的花朵被風無情吹落,花瓣四散而去。
薛遙大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不為所動。直至一曲終了,風停樹止。
“真是稀客。”霍清泉放下手中的琴款款走道薛遙面前,她福了福身,笑道:“沒想到竟能在寶瓊樓見到薛四公子,這麽說來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要不怎麽說緣分妙不可言呢。”薛遙看著霍清泉,微笑道:“誰能想到名動天下的清泉姑娘竟是九天門的長老。過去多有不敬,還望霍長老見諒。”
“朝朝樓的霍清泉是九天門的長老,那麽薛四公子又是什麽人呢?”霍清泉在薛遙身旁坐下,接過丫鬟手上的一壺酒,親自給薛遙斟上一杯。
薛遙望著霍清泉斟酒的芊芊素手,笑道:“在下不過是一個江湖浪蕩子罷了。”
“薛四公子這麽說可就妄自菲薄了。”霍清泉將酒杯遞到薛遙面前,說道:“江湖浪蕩子怎能一來就獲得門主的青睞呢。”
薛遙接過霍清泉手中的杯子,卻沒有結果她的話茬。他仰頭將杯中酒喝盡,狀似無意地問道:“我與清泉姑娘相識多年,竟不是姑娘還有如此絕技。方才那琴音馭蝶,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霍清泉也將手中的酒喝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薛遙,笑吟吟地說道:“這些蝴蝶乃是壽宴之時朝朝樓獻予門主的壽禮,薛四公子以為如何?”
“堪稱一絕。”薛遙由衷讚歎道。
二人心懷鬼胎你來我往了試探了幾句之後,薛遙便提出告辭。霍清泉再三挽留無果,便親自送他出了花園。在回清心堂的路上薛遙從懷裡掏出了那枚東珠。這珠子晶瑩圓潤,通體皓白,雖屬極品但也沒什麽特別,不知方才為何可以救人與迷瘴之中。
不知道林晉桓這個多事的人在這珠子上做了什麽手腳。薛遙心裡沒好氣地想著,卻又將這珠子貼身放好。
* * *
深夜的朝山堂,林晉桓正坐在燈下看一本《八荒經注》,書裡主要記載了古往今來山川道裡的志怪神異之物。這書中的故事雖言過其實,但並非都是無稽之談。
“他是這麽說的?”林晉桓放下書,眉頭微微皺起:“沈照璧負傷乃司徒坤所為?”
“是。”晉儀正坐在林晉桓邊上擺弄著新得的一件鎏金九連環。只見她的手指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就將這小玩意兒拆解。晉儀興致缺缺地將這新得的稀罕物扔到一旁,說道:“薛遙還說,霍清泉有些可疑,讓我們分外留心。”
怎麽會是司徒坤。林晉桓暗自思忖道,這些天打著徹查豎瞳一事的名號,延清已經將司徒坤門下的人翻來覆去審了幾遍,連司徒坤都被林朝單獨找去問了幾次話,除了又抓到他們一門的一些小把柄,未曾發現其他異常。林晉桓幾乎已經認定司徒坤是被人推出來轉移視線。
如今又有人親眼見到司徒坤行凶…
林晉桓將手中的書本合上,望向晉儀問道:“依你之見,霍清泉那琴音馭蝶之術可有不尋常之處?”
晉儀思索了片刻,正色道:“琴音馭蝶之術確實難得一見,因此術對琴藝及內力要求極高,尋常人難以達到二者兼修的境界。不過此術乃是遠古大能閑暇時所創,怡情為主,並不成殺招。”
晉儀所言與林晉桓料想的一樣,他轉念一想,問道:“問題可否是出在琴音上?”
晉儀說:“九州之中,以琴為器的修士並不少。以琴音亂人心智者有,殺人奪命的也有。但從未有過以琴采補之術。”
林晉桓聞言細細思索片刻之後,說道:“所有指向司徒坤的線索都是通過霍清泉身邊的沈照璧傳出來的。霍清泉與司徒坤素來不和,這其中就有些微妙了。”林晉桓頓了頓,問晉儀道:“這沈照璧可否值得信任?”
“以薛遙之見此人可信。”晉儀今日在清心堂也曾問過薛遙這個問題。
林晉桓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說道:“接下來繼續盯緊司徒坤,同時格外留意霍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