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遙大半輩子都和一群糙老爺們兒混在一起,平日裡粗糙慣了,日常瑣事更是不上心。今日的迦樓山一如往常,沒有絲毫節日的氣息。
傍晚的時候清心堂外突然熱鬧起來,聽動靜應該是宮裡又來了人。
林晉桓關上門窗,回到禪椅前繼續調息,經過這幾個月的修煉,已經有一小股真氣掙脫了抱縛石環的桎梏,平順地在經脈中流轉。
不久之後林晉桓的房門就被敲響,林晉桓暫停修煉,順手拿起手邊看了半卷的書,淡淡地說了聲:“進來。”
門外站著一名黑衣男子,這名男子林晉桓倒是不陌生,他是玄武騎的兵士,日常負責往來於京城與迦樓山之間。
男子在門外客客氣氣地行了個禮,對林晉桓說道:“今日是立冬,宮裡特地送來了翡翠餃,少使大人命在下送來給公子嘗嘗。”
這遠道而來的餃子裝在一隻靈器匣子中,這匣子有靈力加持,盡管路途遙遠,耗時漫長,匣子裡的餃子仍像剛從小皇帝的桌上端下來一般。
林晉桓對七邪咒的煉化已經到了關鍵時期,他不想在這些瑣事上多加費神,於是敷衍道:“拿進來吧。”
男子依言走進屋中,他將匣子放在一旁的圓桌之上,卻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是轉身關上了房門。
“你這是?”林晉桓察覺到事有蹊蹺,他放下手中的書,心中暗自戒備起來。
那黑衣男子站在陰影之下,偏著頭看不清表情。他一言不發,渾身上下透著古怪。
林晉桓面上不動聲色,右手已經握緊了袖子中的短刀。
就在林晉桓準備動手的時候,那黑衣男子突然抬手往臉上一抹,蠟黃的手掌下露出了晉儀的臉。
“林晉桓!”
林晉桓的臉上有瞬間的空白,手中的書掉落在了地上。他快步來到林晉儀面前,驚喜交加地喊了一聲:“師姐!”
這是林晉桓二十多年來喊得最真心實意的一聲“師姐”。
“你這死小子!”晉儀一把揪住林晉桓,當胸就是一拳。饒是沒心沒肺如晉儀,此刻她的眼眶也迅速紅了起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林晉桓抬手擦掉晉儀眼角淚水,輕聲問道:“你最近怎麽樣,延清還活著嗎,其他人都還好嗎。”
“瞎擦什麽,我又沒哭。”晉儀一把拍掉林晉桓給她拭淚的手,說道:“延清好得很,在山下都要樂不思蜀了。”
原來那日林晉桓護送晉儀延清等眾人離開蓮息堂後,他們就趁亂下了迦樓山。原以為可以在山下等到林朝林晉桓等人,可是直到夜裡都沒有消息。
幾天之後,九天門易主,林朝伏誅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九州。樞密院的玄武騎更是雷厲風行,以最快的速度攻佔了九天門散落在各地的分壇。
好在延清早就意識到迦樓山上生變,在九天門被破的當晚就與晉儀等人兵分多路,一路趕往各地分壇。幾大分壇及時拋出棄子,再將主要力量連夜轉移,這才堪堪保存下了一些力量。
九天門接連遭遇變故,傷亡慘重,眼下與朝廷的實力懸殊過大,直接帶人強攻幾乎是毫無勝算。於是延清選擇暫且蟄伏。晉儀使了些手段混進了玄武騎的隊伍,日常往返於迦樓山與京城之間,以便刺探情報。
直到最近一段時間她才意外發現林晉桓居然沒死,且就被薛遙軟禁在清心堂。
“所以我就想方設法來見你一面。”時間緊迫,晉儀簡明扼要地將事情說完,問道:“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
林晉桓聽完晉儀的話後,對晉儀說道:“先按兵不動,你留在玄武騎與我保持聯系,延清繼續集結失散的舊部,韜光養晦,靜候合適的時機。”
晉儀不同意將林晉桓獨自留在山上:“難道今**不同我一同下山?”
林晉桓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眼下我們的實力不足以與玄武騎正面交鋒,需要一個好的契機,徹底來個釜底抽薪。”
“我不同意。”晉儀一進門就察覺到林晉桓體內靈力稀薄,和凡人沒有什麽兩樣。倘若薛遙起疑,林晉桓不會是他的對手。
林晉桓輕輕拍了拍晉儀的手背,安撫道:“別擔心,我尚有余力自保,且這抱縛石環困不了我多久了。”
為了讓晉儀放心,林晉桓又同她說了一些自己體內七邪咒的情況,待姐弟倆敘完話,時辰也不早。
為了不引起懷疑,晉儀不得不離開。
臨出門前晉儀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轉身對林晉桓說道:“對了,還有一件怪事。這翡翠餃你得找個地方處理掉。”
“怎麽?”林晉桓疑惑道:“這餃子有問題?”
“不止是這餃子有問題。從宮裡送出來給薛遙的東西上都被下了毒。”晉儀正色道:“這毒就是幽昧,短期少量服食幽昧雖對人無害,但還是不要平白冒這險。”
幽昧不是尋常毒物,此毒需要長期使用方有毒效,所以江湖中並不常用。再加上它無色無味,服食和吸入都能發揮藥性,隱蔽性極高。
只是這幽昧之毒足以瞞過尋常人,卻躲不過晉儀的眼。
林晉桓沉吟了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先前薛遙所中的幽昧之毒是宮裡給他下的?”
晉儀點點頭,說道:“正是。”
林晉桓問道:“以你之見,會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