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一時有些忘形了。
薛遙輕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看你還是早些…”
薛遙的話還沒說完,林晉桓便突然偏頭吻上了他的唇。濃重的酒氣爭先恐後地湧入了他的口中,薛遙被迫仰起頭,一雙手幾番猶疑踟躕,最後還是攬住了林晉桓的後背。
這是一個綿長的吻,輕輕柔柔,不夾雜絲毫**。
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纏,這分明是世間最近的距離,卻又好似隔著海角天涯。
林晉桓垂眸望著薛遙,眼中似是混沌,又似有一絲清明。
“你知道我是誰嗎?”唇齒相依間,薛遙盯著林晉桓,輕聲問。
“嗯。”
過了好一會兒,林晉桓才含著薛遙的唇,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第二天清晨醒來,林晉桓與薛遙皆是若無其事的模樣,默契地對昨夜的事閉口不提。二人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不少,卻不願面對相擁而眠的夜。
肖沛一大早就找上了門,他一見到林晉桓就擺出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火燒屁股似的將薛遙領走。
林晉桓也沒在薛遙的住處久留,他收拾停當後便獨自往琴室走去。林晉桓的琴藝一般,最近閑來無事開始嘗試著製琴。
許是除夕剛過關系,清心堂裡比較冷清。林晉桓在路過光禿禿花園的時候,在假山旁遇見了一個人。
司徒坤自從歸順了朝廷之後,在迦樓山上主要負責九天門舊務的重組收編。今日他一早來面見薛遙,未曾想撲了個空。司徒長老過去何時受過這種冷遇,此刻正揪著自己的弟子發邪火。
林晉桓無意圍觀這場師徒鬧劇,目不斜視地從司徒坤面前走過,只是在擦身而過的時候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瞄了他一眼。
司徒坤驟然噤聲,他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倒霉徒弟,甩手離去。
林晉桓到琴室不久,司徒坤便來了。二人隔著一張案幾,一站一坐,氣氛古怪極了。
林晉桓對司徒坤的來訪熟視無睹,正自顧自地坐在案前烹茶。司徒坤心裡躊躇再三,終於憋出一句:“參見小門主。”
林晉桓往壺中加入了些許茶葉,他似笑非笑道:“以前司徒長老可沒這麽多虛禮。”
“小門主說的是哪裡的話。”司徒坤訕笑著,額上已經淌下了一滴冷汗。他見林晉桓沒有繼續發難的意思,連忙討好道:“您上回部署的事我已全部安排妥當,眼下迦樓山上所有的九天門弟子已準備就緒,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做得不錯。”林晉桓手中的熱水倒入茶壺之中,二人之間迅速騰起一片氤氳的白氣。林晉桓抬眼看向司徒坤,一臉訝異地說道:“司徒長老站著做什麽,請坐吧。”
司徒坤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終他強忍住脾氣,在林晉桓對面的茶席上坐定。
林晉桓將茶壺置於火爐之上,又撥了撥爐子裡的炭火,這才狀似無意地提起道:“據我所知,樞密院一直待你不薄。司徒長老搭上薛遙這艘船,平步青雲指日可待。薛遙不會在迦樓山上久留,待他回京之後,這迦樓山就是您一個人說了算,你又何苦在此時倒戈?”
司徒坤臉上的假笑已經快要維持不住了,他月前主動接近林晉桓,不過是打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算盤。待他們擊退樞密院奪回了九天門,林晉桓晉儀這些小毛孩子還不是拿捏在自己手上。
只是司徒坤沒想到林晉桓雖身陷囹圄,卻絲毫不受他掌控。有那麽一瞬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鑽進了林晉桓設的局裡。
但司徒坤已無路可選,這段時日他早已看清了局勢。九天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殘余的勢力不容小覷。薛遙後院起火,如今自身難保。若是雙方再起爭鬥,怕是再也渡不了自己這艘破船。
“小門主,我此前帶人歸順朝廷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為的是給我們九天門留下最後一點的希望。”司徒坤發揮出畢生的演技,聲淚俱下地說道:“門主與夫人以身殉教,我等怎可辜負他們的犧牲。”
林晉桓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將一杯茶推到司徒坤手邊,誠懇地說道:“司徒長老有心了。”
司徒坤擺了擺手,平複了片刻情緒,這才繼續說道:“眼下已然萬事俱備,我們何時動手。”
“不是現在。”林晉桓的手指沾了些許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圈:“年後肖沛將會帶玄武騎前往江東,屆時將由小皇帝手裡的朱雀騎接管迦樓山。”
那時薛遙背腹受敵,孤立無援,是九天門動手最好的時機。
“待兩軍交接完成玄武騎離開之後,山下延清晉儀帶人強攻迦樓山,你帶人包圍清心堂。”林晉桓說到這裡,手指在圈內點了點:“務必拿下薛遙,生死毋論。”
“明白了嗎?”林晉桓說完,抬眼望向司徒坤。
在與林晉桓的目光相交的瞬間,司徒坤像被毒舌咬到了一般,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林晉桓分明沒有做什麽,一股寒意卻爬上了司徒坤的背脊。
“還有什麽問題?”林晉桓微微沉下目光。
司徒坤連忙回過神來,慌張地說道:“沒…沒有,遵命。”
* * *
過了春節過後日子就過得格飛快,轉眼間玄武騎離山的日期就在眼前了。
這天薛遙與玄武騎的將士在書齋議事,正當幾個副將因為江東的後續事宜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一隻小手推開了書齋的門,緊接著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漂亮哥哥!我們一起玩彈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