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不小,卻滿滿當當地堆滿了各種雜物,大到老式的煉丹爐,小到哄小孩的竹喇叭,皆是應有盡有。
薛遙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屋裡的物件,還未來得及坐下就聽付北堂道:“你小子不是人。”
薛遙啞然失笑道:“付前輩,您這麽說就過分了吧。”
“哼,少在這裡裝傻充愣,你知道我的意思。”
付北堂語畢,突然猝不及防地一掌拍向薛遙。薛遙不躲不閃,任憑老頭枯瘦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心脈之上。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薛遙笑著問道:“看出什麽了嗎?前輩。”
付北堂臉色一凜,瞬間撤了掌。他後退了一步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語道:“四合印和…關山玉?”
“小子,你究竟是什麽人。”付北堂抬起頭,眼中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玩笑之色。
“上輩子是誰已經不重要,這輩子不過是一個無名鬼修。”薛遙在一堆雜物中挑挑揀揀,好不容易找出張圓凳坐下,他抬頭望向依舊站在原地的付北堂,道:“付前輩,這四合印您可有辦法?”
付北堂這才回過神,往後一躍便坐在了一隻五鬥櫃上:“四合印老夫無法可解,你等著死吧。”
薛遙低頭嗤笑了一聲,語氣之中不無嘲諷:“區區四合印都奈何不了,我瞧您這七聖也不過如此。”
付北堂活到這個歲數,自然不吃激將法這一套。他滿不在乎地冷哼了一聲,道:“小子,有話就直說。”
薛遙這才站起來到付北堂面前,俯身行了個大禮:“懇請前輩出手,將關山玉從我的心脈之中取出。”
付北堂一愣,忍不住露出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上下打量著薛遙。過了好一會兒,老頭才說道:“你應該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麽還活著吧?”
薛遙老老實實地說:“知道。”
因為關山玉聚靈,殷婆婆當年以玉為載體與將其與心脈相融,這才成功地將薛遙的魂魄穩定在新的軀體中。
付北堂接著說道:“眼下你身中四合印,若失了關山玉,待兩印連結時,你應該也知道你會落得什麽下場。”
薛遙沉默了片刻,隻說了兩個字:“知道。”
盡管薛遙已經知道後果,付北堂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下說道:“陰陽兩印講究和諧與抗衡,你本就先天不足,若再沒有關山玉為基,陰印將落於劣勢。來日四合印啟,你必死無疑。”
陰印死,陽印生。觀照庵的了靜師太早就告訴過他這個道理。眼下薛遙尚未放棄尋找破解之法,但他得做好最壞的準備。
萬一真的到了最後一步...到時把關山玉留給林晉桓,也算沒有辱沒這上古神器。
“這便是我要取出關山玉的原因之一。”薛遙看向付北堂,接著說道:“相信付前輩一定有取玉之法。”
付北堂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緩和了下來,言語中隱隱還帶上了勸慰之意:“你還年輕,天賦極高,又有關山玉加持。倘若此番順利渡過四合印這一劫,道途將無可限量。”
薛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前輩謬讚。”
“就算你僥幸活了下來,關山玉離體之後,你的六魂七魄與肉身將不再完整契合。”付北堂才不管謬不謬讚,繼續說道:“以老夫之能雖能平安化解,但你的修為將止步於此,日後再難有突破。只怕你此生難有建樹,亦無緣大乘。”
付北堂頓了頓,問薛遙:“盡管如此,你亦無悔?”
古往今來,修為到達化臻之境的修士不計可數,結局卻不盡相同,能夠躋身大乘的仍是少數。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裡,成敗就在短短一瞬。
“上輩子我雖然會點功夫,但到底是個凡人,對得道成仙的心思也就淡些。”薛遙繼續道:“況且我志不在此,於我而言遠有更重要的事。”
“我當年選擇避世不出,正是因為仙門之人已失道心。”說著付北堂看向薛遙:“沒想到你這鬼道小子倒是豁達。”
薛遙上前攙住老頭,將他領到自己方才收拾出來的圓凳上坐定:“那前輩決定幫還是不幫?”
付北堂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你躺下。”
景瀾原以為以薛遙和付北堂這兩位一對上就掐的脾性,這談話應該不會持續很久,很快就會以二人打得雞飛狗跳而結束。
卻沒想到這門一關就是三天三夜。期間景凡數次想上前敲門,都被景瀾攔下。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門終於從裡面打開,薛遙從門裡走了出來。他的面色雖不大好看,但看得出來精神還不錯。
景瀾與景凡見狀連忙迎了上去。
薛遙擺手婉拒了二人的攙扶,轉身對門內行了個大禮:“多謝付前輩出手相助。”
“快滾。”門裡傳來付北堂不耐煩的聲音:“回去告訴魏家那小子,老夫欠他們的人情已經還清了。”
自三人從付北堂的住處離開後,景瀾敏銳地察覺到薛遙騎馬的速度慢了下來,身體看上去有些虛弱。
於是景瀾開口問道:“公子,是否需要稍事休息?”
“無事。”說著薛遙將木盒子拋給景瀾:“這個東西你先收著,有機會幫我還給小和尚,順便替我謝謝他。”
景凡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將此事向林晉桓匯報,思來想去決定開口試探道:“公子,這三天三夜你在做些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