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虞小滿聽懂了。
只聽耳邊轟然一聲巨響,猶如山體崩塌,又似狂風呼嘯,虞小滿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像被瞬間剝奪了語言能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待到雲蘿作為證人上前講述事發經過,虞小滿已經聽不太清了,只在她說到“茶水”又提到什麽“藥粉”時,忽地打了個顫,慌忙收攏渙散的目光去尋自己昨晚帶來的東西。
書房不大,多被桌子和書架佔了,僅余的空地便是昨日他與陸戟歡愛的那處。
正是那處,他夙興夜寐費了無數心血編織的那件夏日薄衫,此時如抹布般被扔在地上,邊上是他為了裝鱗粉縫製的布袋,袋口大敞著,裡頭瑩白色的粉末撒得到處都是。
視線稍抬,昨夜來書房的路上摘的、想讓陸戟也聞聞的那朵茉莉,蔫巴巴地垂了花瓣蜷在車輪邊,盡失了昨晚的香氣與生機。
看到這裡,虞小滿神色迷茫,似是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直到他偏頭看向窗外,被高懸的烈日照得睜不開眼睛。
原是天光大亮,夢該醒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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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事出有因,會解開會後悔會道歉,放心吧
第15章
陸府丫鬟仆婦眾多,有資格在內院走動的來回就幾個,是以這事都沒怎麽對峙便有了定論。
先是雲蘿指證說大少奶奶這些天總往外跑,還格外勤快給大少爺泡茶喝。有回她路過瞧見大少奶奶在往杯子裡加什麽東西,看到她手足無措地躲藏,一看就知道有鬼。
此言得到了申嬤嬤的肯定:“上回我路過廚房,也瞧見大少奶奶鬼鬼祟祟地把什麽東西往大少爺的湯碗裡放,我還尋思著例湯都是各房的丫鬟送到主子房裡的,怎的勞動少奶奶大駕了。”
“你瞧清楚,”陸戟沉聲問,“是這藥粉嗎?”
申嬤嬤伸長脖子盯地上的粉末瞅了一眼:“可不是嗎,白的,用布袋裝著呢,想必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了。”
陸戟與馮曼瑩不對付在陸府早就不是秘密,好些個下人都知道馮曼瑩愛吩咐廚房給大少爺煲湯以示慈母心腸,而陸戟從來不喝,幾乎都原樣送去原樣端回來,最後只能倒進泔水桶裡。
因此這一點當不成什麽確鑿證據,即便被愚弄,陸戟仍壓著怒火試圖將事情經過捋順,問虞小滿:“是你將這藥粉下在我茶碗裡?”
虞小滿已經從軟榻上下來了,垂首立於書房一角,被數人指證也不反駁不解釋,隻愣愣地盯著地上那攤白色粉末瞧。聽到陸戟的聲音,才給了反應,抬頭看著他,點了下頭:“是,但這粉末不是……”
沒等他說完,申嬤嬤便搶了話:“大少奶奶倒是乾脆,省去了審問的麻煩。”
雲蘿方才還有些怕,這會兒也挺直腰杆:“同我想的一樣,許是大少奶奶入府數月不得大少爺的寵,才想了這法子,誰想被我們瞧見了。”
大少爺與進門不久的大少奶奶不和睦也算人盡皆知,尤其是先前二人不願同床共枕,逼得陸老爺派人去看著的事更證實了這一點。
這會兒聽大少爺房裡的雲蘿說,大夥兒才知道竟比傳言還要糟,瞧大少奶奶急不可耐尋到書房來,怕是先前大少爺都不曾近過她的身。
一時噓聲四起,從別處趕來看熱鬧的家仆們咬著耳朵,將輕蔑嘲笑的目光落在這位恬不知恥的大少奶奶身上。
陸戟也看著虞小滿。
他沒穿鞋,赤足站在地上,一邊褲腿皺巴巴卷著,露出一截細白小腿。再往上,衣裳穿得還算整齊,頭髮有些凌亂地披散在頸窩,擋了他半張臉,瞧不出表情。
藥性來得猛去得也快,昨夜的事陸戟已然記不太清了,加上刻意不去回憶,倒好似真的什麽都沒發生過。
昨日一直與陸戟在一起的段衡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起先還替虞小滿開脫,說昨天大少奶奶是後來才趕到的,被雲蘿截了話去:“大少奶奶先把加了料的茶讓我給大少爺送去,接著便裝作無事人來到書房,天底下哪有這樣巧的事?”
段衡還是覺得不對勁:“那也不能證明藥就是夫人下的吧?”
雲蘿被他問得一噎,半晌才道:“你這麽說是懷疑我?眼下人贓並獲,東西可是大少爺親自找到的,還有什麽好說的,不然搜搜看,我身上有沒有這種坑害人的藥。”
周遭的下人紛紛附和,覺得雲蘿說得在理,這種事歸根結底還是講求證據。
雲蘿得了聲援,更是委屈,抹了一把眼角:“我在大少爺身邊服侍了三年,對大少爺的心天地可表,你竟這樣汙蔑我,我、我還不如撞牆死了——”
說著就梗著脖子拔腿往牆邊衝,被圍觀眾人攔了下來。
“你這是何苦呢,整個陸府上下誰人不知你對大少爺忠心耿耿?”申嬤嬤也上去攔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轉身面向陸戟,“這事也算水落石出了,大少爺您做個主吧,這麽多雙眼睛看著,總不能讓身邊的人寒了心啊。”
陸戟自是曉得她說的身邊的人指雲蘿,也曉得該如何處理方可堵住悠悠眾口。
可不知為何,明明是他最痛恨的事,臨到做決定,他卻有些狠不下心了。
他最後一次問虞小滿:“藥可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