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前,沈翟就是靠著如此特殊的精神力馳騁星海、追獵異獸,以一己之力立下了無數戰功,被萬人稱道。
那無光的飛行器取消了玻璃的隱私設置,黑色緩緩褪去,露出男人蒼白的面容。
這次他沒有在笑了。
他說:“你們身後就是阿卡薩摩,為什麽要來這裡阻止我?”
精神力的腐蝕更加洶湧了,在沈朝幕身邊的一個獵人,已經不由跪坐在地上。
“光!”他幾乎是瘋狂地喊道,“我看到了光!!”
遠處的幾個獵人更是又哭又笑,宛若神智癲狂。精神力被腐蝕後,某種幻象如同病毒一樣在腦內蔓延,層層疊疊、不斷增生。
遠處的大型熱武器已經在瞄準,但還需要時間。飛行器的鐳射和導彈射出,鋼鐵巨鳥的子彈更是如暴雨,但他們都被精神力牢牢地擋住了。
千年的積累,讓沈翟的精神力暫時足以抵禦熱武器的轟炸。
轟炸還是太密集,他的精神力在不斷減弱,很快就會失去保護能力。
但是陷入幻象的人越來越多了,沈朝幕能感受到,空中他們的精神力在不斷削減。恐怕在沈翟的精神力消失之前,他們就會徹底陷入狂亂。
絕對不能拖下去。
沈朝幕全神貫注,用上了所有的精神力,壓得沈翟節節敗退——
他也難免出現了些許幻覺,但並不影響神智。
直到他看到了龍拾雨。
渾身是血的龍拾雨,抱著自己的尾巴在委屈地哭,身上插滿了他金色的長槍。
下秒金色光絮攻勢不減。
但沈朝幕知道,哪怕只是半秒,自己有了猶豫。
而戰場的半秒是足以致命的。
這半秒的松懈讓沈翟的精神力反撲,盡數湧出隻奔向沈朝幕一人。精神力中的刺痛傳來,沈朝幕聽到沈翟的低笑:“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眼前一晃,周圍的獵人只看見他們兩人都在原地消失不見。
楊知明稍微緩過來後,迷茫地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聽見一個獵人高聲喊道:“夜行鬼!不……不還有很多異獸,異獸狂潮怎麽會出現在這?!”
……
狂風肆虐、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殘破的旗幟在烈烈翻飛,上頭火焰狂舞。死屍無神的雙眼,盯著鐵青色的蒼穹。
若是熟知歷史的人,想必知道這是沈翟當年的成名之戰。
當時異獸在新殖民的星球上肆虐,成群結隊襲擊剛落腳的人們。守衛城市的戰士們拚死戰鬥,最後死傷無數。若不是有沈翟在,浴血殺死了為首的青色巨龍,恐怕那城市早就粉碎了。
這是如同王座一般的精神力空間。
此前從未有任何一個個體,能夠靠自身的力量塑造出來。
那日腐蝕王座,沈翟終歸還是獲得了些什麽。
在這來自過去的影像中,是許久的寂靜。
許久的寂靜,靜到飛鳥都不敢發出一聲鳴叫。
許久的寂靜,風又大了起來,無聲,旗幟上的火焰猛地一竄。
外骨骼的摩擦聲傳來,它們每一個都已布滿傷痕,血跡斑斑。一個身影慢慢從屍骸裡站起,腹部插著一把短劍。血順著他手背,從指尖滴下,他一隻眼睛已經被黑色血汙布滿,面頰上傷痕累累,混著泥塵。
沈朝幕擦了擦臉上的血,笑說:“我還以為你有什麽能力,不過是靠這一瞬間傷了我而已。如果這真的是王座的那種空間,我現在早就該死了。”
他僅剩的半邊眼睛亮得嚇人,自那血海中發出迷幻而沸騰的光。
裡頭殺意沸騰,令人戰栗。
沈翟就站在他的遠處,同樣在戰場的屍骸中。
他不再穿著老式的西裝了,而是穿著沈家的長風衣,背後是與惡龍搏殺的雄獅。他的臉色很不好,精神力使用過度後帶來的疲憊,是不可避免的。
他說:“如果你不是沈朝幕,這個空間已經足夠殺你一百次了……不用費心,如果我不死,這個空間是不會消失的。”他緩緩踱步,“難得沒有外人打擾,說不定我們還能花個幾分鍾好好聊一聊。”
“聊什麽?”沈朝幕說,“你成為反派的心路歷程嗎?”
沈翟歎了口氣:“我說過,我總覺得我們特別像。我們同樣反對高風計劃,認為利用王座本身就是貪婪且不合理的事情。甚至最後陰差陽錯之下,還是你毀掉了王座——這點我還是遺憾,沒能親手毀掉它。如果你不執意包庇阿卡薩摩,或許我們真的能成為戰友。”他虛虛指了指背上的標志,“屠龍的勇者,不是嗎?”
“你不是勇者,你已經變成了惡龍,和家族裡的那些遊魂沒有差別。那些因為注射異獸血液而發狂的人,還有那些因為你喚醒的異獸而死去的人,你從來沒想過他們的未來。”沈朝幕說,“我不想了解你的故事,完全沒有興趣。簡單來說,就是扭曲而不自知。”
“或許吧。”沈翟聳肩,“我承受的東西,可是比他們多多了。那些影子裡異獸一度讓我喪失了自我,甚至只能靠光雨才能維持自己的記憶。我可以一次次被異獸生吞活剝,一次次和它們周旋爭鬥以換回變強的契機。”
他繼續說:“就這樣我最後還是保持了理智,這樣比起來,他們簡直是弱小到了極點。我現在剩下的最後願望,就是殺掉最後一頭龍,然後安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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