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予沒再多說什麽,“小心。”
戚陸很快就把黎茂抱回屋子裡,黑貓肉眼可見的虛弱,窩在戚陸臂彎裡,耷拉著眼皮一動不動,前爪指甲上翹翻卷,全身遍布一道道鮮血淋漓的新傷。
司予對這些傷口很熟悉,他在電視櫃裡邊翻醫藥箱邊問:“黎茂又去撞結界了?”
戚陸把黑貓小心地放到沙發上,說:“是。”
“那你今晚外出,”司予仰頭問,“是不是因為黎茂……”
“不是,”戚陸回答,“結界確實有異動,我去查看情況,但不是因為他。”
“奇怪,”司予拿出消炎藥和繃帶,說,“黎茂已經很久沒有去結界那邊了,為什麽偏偏在阮阮出事的時候他就去了,難道他也知道了阮阮的事?”
司予輕輕摸了摸黑貓的頭,黑貓吃力地抬起眼皮,看見司予,綠瑩瑩的眼睛裡瞬間溢滿水汽。
“沒事的,”司予見到他奄奄一息的樣子,喉頭一緊,嗓音乾澀,“都會沒事的。”
黑貓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但無奈他傷得很重,前腿一軟,又跌回了沙發。
“他想說話,”司予皺眉,抬頭問戚陸,“可以把他變回人形嗎?”
戚陸搖頭:“傷得太重。”
司予歎了一口氣,小心地檢查黎茂身上的傷口,他抬起黑貓的右爪,動作倏地一頓——右爪指甲因為猛烈地刮蹭鐵門而向上翻卷,前端部分甚至剝離了皮肉,但更讓司予驚詫的是,黎茂的右前爪,只有三個指甲!
缺了一個指甲的地方只見到愈合不久的肉粉色傷口,怪不得前段時間他見黎茂右手一指總是纏著繃帶,他的指甲去哪裡了?是誰傷了他?他為什麽不說?
“怎麽了?”戚陸見司予失神,一掌覆著他的後腦,五指安撫地揉了揉。
“他的爪子,”司予嘴唇略微顫抖,“少了一個。”
戚陸瞳孔一緊,接過黑貓的右爪仔細察看,片刻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閉眼道:“確實少了。”
“是誰乾的?”
司予無法想象硬生生拔掉一個指甲該有多疼,他不忍心再看黑貓的前爪,指尖微顫。
“村子裡,除了我,沒人傷得了他。”戚陸語氣異常冷靜。
對了,司予聽林木白說過,妖怪也有力量高低之分,黎茂是狸貓修煉成妖,戰力很高,盡管他性格孤僻,又和“外面的人”有不清不楚的糾葛,但其他妖怪對他仍舊頗為忌憚。
既然不是別人拔掉他的指甲,那麽……
司予倏地抬起頭——那麽只有一種可能,是他自己活生生拔掉了自己的一根指甲!
司予腦子裡有一根弦被輕輕地撥動,過往一些被忽略的細節此時清晰地浮出水面:上次見面,阮阮脖子上戴了一條很奇怪的鏈子,掛著一個白色的小物件,他當時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什麽,阮阮似乎對那個東西很緊張,立刻塞回了衣領中。
“黎茂拔掉了自己的一個指甲,送給了阮阮,”司予呼吸沉重,緩緩道,“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是貓妖,爪子是最重要的武器,也是精氣匯集之處,”戚陸面色冷凝,“他可以和擁有他指甲的人建立感應,一旦對方遇險,他就能夠察覺。”
“啊……”司予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他看著傷痕累累的黑貓,一股無力感侵襲全身,“我們……怎麽做才能夠幫他們?”
戚陸走到窗邊,雙手背在身後。
窗外,初升的太陽終於劃破黑幕,但大地尚未從夜的森冷中回溫。
“我更在意的是,”戚陸遠眺遠處的黛色青山,沉聲說,“他要求助,為什麽找的不是我,而是你呢?是誰暗示他,也許你會有辦法的,司老師。”
司予陡然一驚,手中的一卷繃帶“啪”地掉在地上。
他腦子裡的那根弦隨即重重一撥,某張泛黃書頁上的字跡一點點在他眼前浮現,司予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
戚陸背對著他站在窗邊,勾唇輕輕一笑,眼底結起冰霜,語氣森涼而殘酷:“又是誰,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你的主意。”
司予撿起那卷砸在地上的繃帶,臉色煞白。
“戚先生,我好像,”司予用力閉了閉眼,“真的有辦法。”
第61章 共生
兩天前。
新陽市望東路,距離火車站不到兩公裡,由於一起意外的追尾事故,路口暫時封鎖,往來車輛堵得水泄不通,喇叭聲如同浪潮般此起彼伏,手機電子地圖中這個路段被標記成鮮明的紅色,顯示“道路擁堵”。
“師傅,能麻煩您開快點兒嗎?我急著接人。”
“你急我不急啊!你自己看前面堵成什麽樣子啦!”
出租車司機是個急性子,嘴裡嚼著一塊口香糖,語氣不是很好。
阮阮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要再催促催促,但眼角瞥見司機略顯不耐煩的神情,抿了一下唇,右手下意識抬起,握住胸前那個小巧的吊墜。
“小姑娘,你接什麽人啊這麽著急?”司機主動問起。
“我爸媽,”阮阮看了看前面一眼望不到頭的堵車隊列,焦慮地說,“他們突然說要從老家來找我。”
“先打個電話說一聲唄,”司機調下遮光板,半趴在方向盤上,“這不堵個半拉小時都動不了!”
“關機了,”阮阮攥緊胸前的瓷白色吊墜,右眼皮止不住地跳,“也不知道怎麽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