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想著也對,這會兒才清早六點不到,估計人姑娘還沒起,於是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阮阮你好,我是司予。范局說你今天進村,方便的話麻煩提前告知我抵達時間,我到村口接你。有什麽事情打這個電話,咱們隨時保持聯系。”
發完了短信,他在床邊呆坐了片刻。他一直在等著阮阮,腦子裡有太多的疑惑亟待解決,真等到了這天,思緒反而一團混亂,不知道從何問起。
總而言之,所有的麻煩都源於那本古怪的《鬼怪寶鑒》。司予歎了口氣,他爸死都死了,還給他留下這麽個難題,還真是親爹。
他晃晃腦袋,打算出門和林木白說一聲,等外邊人來了,讓他一起去搬東西。
司予邊伸了個懶腰邊打開院門,一個哈欠才打到一半,嘴還沒來得及合上,就看見戚陸站在他的門外,手裡握著他的白色保溫杯。
司予反應堪稱神速,合上嘴放下手,立刻把前一秒懶懶洋洋的站姿改到端正帥氣。
一大早打開門就看見戚陸賞心悅目的臉,這感覺無異於三伏盛夏吃到了冰棍、數九隆冬曬到了太陽。司予感到心頭的確像有隻小鹿在砰砰亂撞,他單手插在上衣口袋裡,另一隻手扶著門框,笑眯眯地問好:“戚先生早上好呀,這麽早有什麽事嗎?”
經過昨晚,戚陸察覺到自己對司予的情緒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他還不能確定這種變化到底是什麽,他需要慎重地思考、仔細地斟酌。
他在司予門前徘徊了有一會兒,幾次想敲門又收手——戚陸兩百多年的生命裡很少出現這麽猶豫不決的時刻,他甚至想到要放棄,大不了就讓小家夥來向司予告狀,然後被他們倆合起夥笑話一頓。
但司予竟然自己開門出現了,還像昨晚那樣眼睛彎彎的對他笑。
戚陸被這個笑容晃了眼,他腦子是亂的,但表情還是冷的。
他想起小家夥今早對他說過那什麽大盜,於是下意識地開口說:“……巴巴?”
司予手臂在門上一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指著自己鼻子,目瞪口呆地反問:“你叫我什麽?”
草坪上正在光合作用的林木白發出一聲哀嚎,痛心疾首地抱起小毛:“堂堂血族後人竟然認人作父?!”
戚陸閉了閉眼,輕歎了一口氣,耳邊傳來司予的一聲輕笑,問他:“阿裡巴巴?”
他心想完了,這個人類讓他慌張失措,讓他猶豫不定,讓他思維混亂,讓他口齒不清。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類。
第30章 戚裡巴巴
偉大的預備人民教師司予先生說過,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阿裡巴巴大盜,那都是司老師編出來哄小朋友開心的,只有偷小朋友奶喝的主人大盜。
司予看見保溫杯和戚陸反常的表現就把來龍去脈推的個七七八八,他憋著笑,從戚陸手裡拿過杯子,放在耳朵邊晃了晃,裡邊果然輕飄飄的,一點兒重量都沒有。
他意味深長地擠擠眼,說:“看來牛奶很受歡迎啊。”
戚陸沒什麽表情,雙手背在身後,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強調了一句:“小福很喜歡。”
他還特地在“小福”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仿佛生怕司予誤會似的。
司予虛握著拳抵在唇邊,眼底浮現出笑意,覺得戚陸別別扭扭遮掩的樣子莫名有點兒可愛,於是帶著幾分謔意問:“戚先生也喜歡喝牛奶嗎?”
戚陸表情微微變了變,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旋即又搖了搖頭。
“一般,”戚陸站得筆直,襯衣一絲不苟,一條多余的褶皺都沒有,語氣猶如做出庭陳述的大律師,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我本人不是很喜歡。”
司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彎著眼睛說:“不逗你啦!”
他的語氣過分親昵,這讓戚陸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曲,覺得喉嚨有些癢。
司予揚了揚空杯子:“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戚裡巴巴先生。”
他最後那個稱呼是用氣聲說的,輕飄飄的幾不可聞,尾音和氣息混在一起,在戚陸耳邊撩了一下又馬上飄開。
戚陸不止喉嚨癢,耳垂、臉頰、脖頸、掌心……每個地方都癢,像是細小的電流從腳底心爬遍全身,所經之處泛起難以抑製的酥麻。
“別撓我。”他後退一步,輕擰著眉,無意識地說。
“什麽?”司予沒聽懂,上前半步,笑眯眯地問。
“沒什麽。”
戚陸眼神閃躲,抬手戴上鬥篷兜帽,扔下三個字後匆匆轉身離開。
司予掂了掂手中空蕩蕩的杯子,斜倚在門邊,雙眼注視著戚陸略顯慌張的腳步,眼底的笑意既清晰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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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叫完早,開著拖拉機轟隆隆地從橋那頭過來,遠遠就看見司予和他手裡拿著的保溫杯,小家夥叫了一聲“哥哥”,停好車後“嗖”一下跳到草坪上,攥著小拳頭跑過來。
司予蹲下身接住撲過來的小家夥,把他的小帽子扶正,說:“怎麽都流汗了,曬到沒?”
小福抓著戚陸的手臂,著急地問:“哥哥!抓住阿裡巴巴了嗎!”
司予遺憾地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沒有,讓他逃走了。”
小福張著嘴小聲地“啊”了一下,捧著司予的臉親了一口,說:“一定是阿裡巴巴太厲害了,哥哥和主人下次就能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