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下潛了多深,他終於穿過了水面,身上卻沒有絲毫水跡。
姚重華的腳踩在了古樸的石磚上。在他腳落下的地方,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
牆壁上的燈瞬間點亮,照亮了姚重華前行的路。
這是一個墓室的通道。
他一路七轉八拐,終於來到了主墓室。
墓室的正中,高高的圓台上,有一尊用純金打造的古棺。
這口古棺被數根青銅鎖鏈纏繞,密不透風。
頭頂夜明珠的光灑了下來,顯得很是淒淒涼涼。
姚重華走到了高台之上,教皇權杖在地上重重一杵,鎖鏈應聲而斷。
他的手虔誠地撫上了棺槨。
姚重華的目光滿是狂熱,他跪在棺槨面前,宛如最狂熱的教徒。
因為內心太過於澎湃,他的手都有了些微微的顫抖。
姚重華跪著上前兩步,手扣在了棺蓋之上。
底下的圓台,銀色的光暈升騰,發出了最後的微弱的反擊。
刺痛傳來,姚重華的手臂上幾股鮮紅的血蜿蜒而下。而他卻如同感覺不到痛一樣。
皇宮內的封神大陣已毀,脈絡不通,鎮壓奧古斯都的十八座天子墳廟也化為烏有。
這裡不過是李應天黔驢技窮之下,設下的最後一點掙扎。
姚重華表情像是哭,又像是在笑。
改名成“姚重華”有多久,他就為了這一天努力了多久。
非議、謾罵、侮辱、罪名……姚重華通通不在乎,也沒什麽好在乎的。
“神啊……我做到了。”一滴淚落了下來,砸到了姚重華的手臂上。
姚重華生母是一個普通的宮廷樂隊舞蹈演員;趙後長子早夭,後來一直無所出,於是乾脆賜死了那名嬪妃,成了姚重華的母后。
幾年後,趙後再次懷胎,再看姚重華,自然覺得這小孩怎麽瞧都一身反骨。
於是,他被人丟進了池塘。
皇宮內部,一直有能見到光明神的傳說。他們說光明神喜歡溫和善良又純粹的靈魂。
姚重華想,也許這個傳聞也不盡然。
因為,那一年,他在很深很深的水裡,恍惚間,見到了一條金色的龍。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了。
負盡天下人,不曾辜負你深恩。
……
他的淚水如珠子般墜落。
姚重華平複了一下心情,手顫抖的都快使不上力,終於慢慢推開了棺蓋。
棺槨裡躺著一個人。
長發比周圍的金子更為奪目,一張臉因為久不見天日,顯得格外蒼白。
在棺蓋推開的瞬間,這具身體身上覆蓋著刺繡蜀錦迅速氧化,落下一地灰塵。
棺木裡的人,睫毛在此時微微顫動,似乎就要醒來。
——
墓穴的另一邊,倚豔笙緊緊抱著宋少羽,腳步卻有些踉蹌。
宋少羽的軀體,保存的很好,和當初死亡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但此時距離宋少羽的祭日,已經二十有七年矣。
看得出來,倚豔笙這些年保管的很是用心。
這具身體實在過於虛弱,短短一截路程下來,倚豔笙的臉上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具身體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或者說,身為“奧古斯都”的一部分,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宿命。
於是,倚豔笙低下頭,把懷裡的人慢慢放在了地上。
這裡是皇宮幾千米深的地下,素來空曠無比,是倚豔笙看膩了的景象。
除了姚重華,這裡恐怕再也沒有一個人。就連沉重的呼吸聲都有空曠的回響。
倚豔笙垂下眼眸,跪坐在一邊,在空空蕩蕩的地底,突然很想哭。
但是很快,冷漠和神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他沒有再看宋少羽一眼,步履蹣跚的轉身。
這具身體的生機正在迅速流逝,就連原本壓製下的靈魂都不安分的冒出了頭。
背後的大門轟然關閉,倚豔笙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想見宋少羽?”
倚豔笙的眼前一片漆黑,而識海裡溫養的魂魄卻逐漸明亮。
一個聲音回答道:
——[想。]
殺人不過頭點地。
而話卻可以字字誅心。
這具身體七竅流血,倚豔笙已經失去了視覺,但是依然擦了擦臉上的血,黏膩的液體讓他很是煩躁。
倚豔笙笑著問:“你的兒子,現在是蟲族的王,正在域外戰場和人決鬥;而李應天已經蘇醒,準備去殺了他。他注定凶多吉少。”
“你是要見加文的最後一面,還是要見宋少羽的屍體?”
林恩的回答隻猶豫了片刻。
——[加文。]
他和宋少羽會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而現在,林恩卻想見見他的小孩。
他死的太早,那時候他的小孩還很小,就比他腰高上一些,現在也不知道長成了什麽模樣。
“加文啊……他,很了不起。”倚豔笙從喉嚨裡發出了幾聲悶笑,喘著氣道,“你死了以後,他被送去了林閥主宅。然後被當家人廢去了星海,以莫須有的罪安排去礦星挖了幾年礦。他九死一生逃了出去,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又遇到了蟲族入侵。後來好不容易考上深藍軍校,被派去參加國戰,差點死在荒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