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沉默了片刻。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告訴他,不要試圖和卿儀這種人講道理。免得把自己繞進去。
於是,他回答了一聲:“嗯,你是對的……”
卿儀,你變了。
你竟然都會自己圓邏輯BUG了!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在確定了“事實真相”後,卿儀對加文進行了一番狂轟濫炸。
此後半小時,加文被迫接受了卿儀的辱罵,主要圍繞他“臭不要臉”“衣冠禽獸”等方面進行。
一直到茶壺裡的水都沒了,卿儀才偃旗息鼓。
除夕坐在他旁邊,跟著加文一起喪頭喪腦地聽著,到最後才敢小聲嗶嗶了一句:“……沒有啦,他沒有勾引我,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卿儀頓時一幅“你還小,你已經被洗腦”的目光,沉痛又憐憫,恨鐵不成鋼。
夜裡十二點,這兩個不速之客終於走了。
遊子吟跟在卿儀的身後,推了推眼鏡,“……其實不太對勁。除夕當初是怎麽活下來的,又怎麽成了宋少羽養子,都很不對勁。而且那時候楚西還不能修煉,現在除夕的實力有目共睹……”
卿儀的腳步沒停,他沉默了一會,回答:“我知道。”
他是加文的室友,他知道的甚至比遊子吟更多。
他知道加文養了蟲族幼崽。
知道他養過的小龍人會寫字,甚至和除夕長得挺像。
……
他其實也隱約有過懷疑。
卿儀不是真的傻。
但是有些事本來就不必追問。
卿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腦子裡有些走神,不出意外,這將是他呆在深藍軍校的最後一個星期。
整個卿家都扎根於第四軍團,幾乎代代相傳,家族史上也有過第四軍團的元帥。
他已經婉拒了第一軍團的邀請,準備回去繼承卿家的部分勢力。這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和旁人大概會站在不一樣的起點上。
“我有點害怕,遊子吟。”要到宿舍的時候,卿儀突然說道。
“你怕什麽?”
“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因為立場不同被迫站在對立面……”
只要加文人還在帝國一天,那他想,自己一定最清楚要怎麽置他於死地。
卿儀只能希望,永遠都不會有那麽一天。
.
氣氛被卿儀和遊子吟兩個人這麽一打擾,再也回不去了。
除夕看了他一眼,轉過了視線,說自己要睡覺了。
於是加文唉聲歎氣地收著地上的玫瑰花,扎成了一捧又一捧,整整齊齊擺放到了餐桌上。
紅色的花蕊擠滿了長桌。
加文洗了個澡,吹乾頭髮後掀開了被子。
除夕穿著個睡裙躺在床中央,小小一團,大半截肚皮都露在外面,大概是在夢裡覺得有些冷,於是無意識地用背後的翅膀把自己蓋住了。
加文盯了一會,有些想逗他,又怕把他吵醒。最後只是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床邊。
結果睡到後半夜,卻突然被一雙手環上了脖子。
加文微微動了動,身後就傳來了除夕的聲音。
很低,很沉,“別動,讓我抱抱。”
除夕做了一個夢,他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還有揮之不去的煩人的呼喊。
還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他們叫的是——“康斯坦丁”。
除夕把頭埋進了加文的肩頸處,從背後抱緊了他,用力嗅了嗅。
他不喜歡血腥味。
他喜歡他的小玫瑰花。
……
數光年外的第一星系。
姚重華穿著教皇袍,純白而無垢。仿佛下一刻都能隨風歸去,羽化而登仙。
他看向了一旁恭敬俯身站立的主教,銀色的眼眸裡一點難得的疑惑。
“你還記得教宗大人的最後一個預言嗎?”
光明神教內部,稱教皇為教宗。
姚重華是現在的教皇,那他口中的教宗,自然是那位在神台上老死的老者。
“記得。”紅衣主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我也記得,所以才疑惑。”他說道,聲音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教宗大人告訴我說,‘深淵裡,帶來噩運的惡魔睜開了眼,眼裡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姚重華看著天上的變幻莫測的星域,秀氣地眉忽然緊鎖。
他雖然是教皇,但不信天,更不信神,從不曾把教宗閣下神叨叨的話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
他對主教說:“今天,我看見了那雙金色的眼眸。”
——
帝國和蟲族的仗已經打了快四年。
後方大概感覺不到什麽影響,前線的人卻難免怨聲載道。
第三軍團下屬第六艦隊,1開頭的149先鋒驅逐艦上。
負責整個控制室的副艦長給自己泡了杯軍用興奮劑——喝起來是咖啡味。
“嗐,裡面兌的興奮劑的濃度又低了。”副艦長雲中皺起了眉頭,“自從第四軍團那個黑皮臭蛋當了總參謀,並且讓自己的人負責軍事調配後,咱們第三軍團的物資供給就越來越差了,什麽毛病?”
第四軍團主帥陳司危長得黑,微胖,於是人送外號“黑皮臭蛋”。
一邊待命的通訊兵裂開嘴笑了起來。
“窮人乍富就這窮酸德行,也隻敢在這些地方上動動手腳,要是敢對能源和武器動手,不用元帥出手,懷玉將軍就會教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