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房門再次推開,仇伏和任驕端著佛跳牆進來,兩個人莊嚴肅穆身上的手機還播放著釋迦演唱的搖滾大悲咒烘托氣氛,一時皮修不知道是應該罵娘還是應該鼓掌。
畢竟佛是真的聽了想跳牆。
佛跳牆除了皮招財以外每人一盅,原本任驕還想把小鮫人打包帶走,但是小家夥一聞到佛跳牆的香味就賴在文皇后身上左一句肚子餓右一句漂亮姨姨,成功得到了吃佛跳牆的機會。
他頂著皮招財吃魚的目光大咬了一口鮑魚,朝著平日裡都是壓他一頭的大白胖貓露出一個挑釁笑容來。
比可愛,他真的沒有在怕的。
一頓飯下來,可能中間稍微出了一點偏差,但最後也算是賓主盡歡,就連皮招財最後也從外公外婆的碗裡嘗到了佛跳牆的味道,大白尾巴瘋狂搖晃抽了外公好幾下。
皮修主動給文老爺子滿上了一杯宮廷玉液酒,兩人一碰杯,皮修問:“昨天文熙還給是您燒了東西,不知道您收到了沒有?”
“收到了收到了。”老爺子點頭:“就是現在的葬儀店的東西還沒有更新換代嗎?諾基亞直板都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我看現在那群老頭子都是拿的蘋果11,還是11破。”
文熙沒想到老爺子在下面也這麽趕時髦,還知道蘋果,連忙咳嗽一聲說:“行,明天我就給您都換成11破的。”
“不用了,這回去也用不到了。”老爺子抿了口酒歎了口氣說:“看到你們都好,我們也能放心去投胎了。”
桌上一靜,文皇后放下給小鮫人喂飯的杓子,嗔怪一聲說:“爺爺,這吃飯高高興興的,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
“好好好,是爺爺錯了,爺爺自罰一杯。”文老爺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又倒上一杯同文熙手邊的酒杯碰了一下:“懷玉,爺爺敬你。”
文熙趕快舉起杯子,正欲說什麽,手卻被爺爺按住。
“懷玉,還記的爺爺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嗎?”老爺子衝他一笑,低聲說:“天下熙熙皆為利往,我文家鼎盛,自然被人所依附。但春去秋來,傾覆只在一時,過往之人都如同王謝燕,一哄而散。我給你取這個字,就是希望你能懂這個道理。”
文熙一愣,舉著酒杯帶點了點頭:“爺爺,我知道的。”
“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發生,你無須總記掛過往。我在地下幾百年之久,早已看開。從前那些有恩的有仇的,都已經是一捧黃土的前塵往事,你造化與家人不同,更不可拘泥於往事俗怨,讓身邊的人為難。”
文老爺子意有所指,皮修一聽便懂,輕咳一聲說:“這種事說不上為難,只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天理循環而已。”
“爺爺,我知曉你的意思。”文熙一仰頭將酒喝盡,看著文老爺子說:“可是我到底意難平。”
文老爺子笑著搖頭:“人生之事意難平何其之多,縱使是神仙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要不然織女和牛郎為何每年隻七夕能見一面,又為何盤古開天辟地卻不能為自己掙得一線光明呢?”
老人笑著擺手:“一切都是過往雲煙,不值一提。”
陶題聽著笑了一聲,主動倒了杯酒敬老爺子,宴席的最後一部分,就在男人們的推杯換盞中結束了。
即便是鬼節但鬼也不能在人間久留,有後門背景的鬼也不可以違反規定,等到太陽西沉,陽光變成橙色,馮都派來接文家人的車也已經停在了飯館門口。
文父抱著皮招財叮囑文熙,得給孩子取個好聽點的大名,招財也太俗了一點。文夫人在一邊拉著皮邵棣怎麽看怎麽喜歡,一直跟大女兒說這孩子眼睛像文熙,可見是兩個人本就有緣分。
老爺子等著兒子兒媳說完,這才施施然上前,伸手摸了摸文熙的頭髮:“此去,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何種情形了,懷玉,茜兒,記得爺爺的話,不必掛懷前塵往事,一切皆要向前看才行。”
說罷老爺子第一個上了車,文皇后將小鮫人小心放到地上親了親他的額頭也上了車,文父和文夫人攙扶著走在最後。
文熙紅著眼看著車走遠,皮修歎了口氣抬手打出一道金光落在車上,安慰他說:“別難過,他們見了你和你姐姐一面,心中執念消散,又有我的妖力保護,下輩子定然富貴平安。”
“我知道。”文熙聲音帶著鼻音,但卻沒有掉眼淚:“我很高興,沒難過。”
“懷玉。”文茜突然叫了文熙一聲。
他回頭一看,卻發現姐姐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化為光點消散。
文茜沒有哭只是衝他一笑:“姐姐也要走啦,往後的日子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身邊的人,不要難過。文家的小公子,應當每天快活。”
陶題哽咽著叫了一聲茜娘,文茜一臉歉疚看著他,伸手撫過他臉上的淚水:“陶哥,對不起,到最後我也不能幫你擦一擦眼淚。”
“別說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陶題虛虛握住她的手,想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文茜抿嘴一笑:“還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嗎?也是這樣的夏天,也是這樣的晚霞漫天,你從天而降落在我的院子裡,那是我就想……”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文茜的臉龐已經開始變成光點,只剩下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最後也在晚風中飄飛,消散於天地了。
陶題在夏日的夕陽中遇見了他這一輩子最想好好照顧的女子,卻也在同樣的夏日黃昏中,永遠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