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怎麽了?”林瑯說著,摁了一下唐玉樹身上似有腫起的異樣之處。
唐玉樹神魂早已混沌成一片,爛醉於林瑯白皙的膚色裡,含糊地回應林瑯的問話:“沒得事……”
林瑯便再摁了一次。
唐玉樹轉醒三分:“疼!”
林瑯坐直了身體起來,推開唐玉樹把他擰過去。眼裡是七橫八豎的淤血印子,每一條都有青色的輪廓,打在何處都清晰明了……長條形的淤血邊緣,再由青色退成了暗紅。
林瑯看著發怔,唐玉樹卻回過頭來嬉笑:“不疼!”疼死也要說不疼,唐玉樹不想這等被小傷耽擱雲雨綺夢,伸手還要抱林瑯。
林瑯也沒動,任他抱住自己,繼續著先前的動作。
可繼續了片刻,唐玉樹便感受到懷裡人的僵硬。還想是林瑯畢竟被人綁了去,嚇著了也說不定,咬了牙松開失卻了意興的林瑯:“那我們……睡覺?”
林瑯便躺下。
唐玉樹把被子蓋好,還是把林瑯攬住了懷裡,生怕丟了一般:“他們是什麽人?有沒有為難你?你要知道什麽線索,盡管跟我說,我去提他們腦袋來見你!”
“你問好幾次了……”
“可你都不清楚地說撒!”唐玉樹的頭抵著林瑯的頭,眸子裡映著林瑯的影子:“你知道吧……剛才他們丟小石子把紙飛飛給我,說逼我回館子裡來,不然就要殺你!我多害怕!”
林瑯垂了眼瞼,沒應聲。
“我沒辦法原諒他們,那感覺——我明知道他們在哪個方向,知道你在哪裡……但我眼看著,就是沒得辦法去救你。就像當年……”
“被關在外城的青秧一樣……”
“是……”唐玉樹在林瑯額頭落了一個吻。
林瑯卻翻過了身去。半晌撂出一句:“以後不會了。”
唐玉樹點頭,抱著林瑯,須臾間就安心地睡去。
起夜的時候,唐玉樹越過林瑯時不小心碰醒了他。
林瑯惺忪,半夢半醒間牽住唐玉樹的手:“你要去哪裡?”
“去撒尿。”唐玉樹回應他。
林瑯睡得糊塗,迷離地睜著眼,皺著眉頭問道:“還會來嗎?”
唐玉樹笑:“憨憨,尿個尿去還能不回來了不成?”
林瑯安心了,又闔了眼:“那你去吧。”
唐玉樹看著林瑯蜷在榻上,呼吸均勻地睡覺的樣子;又回味方才不清醒時,沒了少爺脾性……那模樣也夠乖的。把林瑯那副模樣在腦海裡反覆轉了數遍,唐玉樹笑得開心。
撒完了尿又拐去後廚拎了一壺茶,以防林瑯半夜口渴了想喝水。
拎起茶壺後,卻不小心碰掉了茶壺下面壓著的一張紙。唐玉樹隨手撿了起來,那些字唐玉樹是看不懂的,可鐵匠鋪那個錘子圖案唐玉樹不是認不得。
——可林瑯自亥初初刻回了館子,到此時,明明也未曾出入過後廚半步……
站在原地良久,右手脫了力氣。
水壺掉在了地上,茶濺了一身。
☆、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迷糊匪白日留馬腳忠心郎黑夜得真相
林瑯小的時候,爹是常年不在家的。
有一次爹回金陵來辦事,在府上歇腳了一個多月;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林瑯動了小腦筋躲了起來。當時整個府邸上下驚作一團——少爺失蹤了。
爹娘都嚇壞了,甚至報了官府;官府來的捕快們眼尖,在林瑯書房裡搜查線索的時候,把林瑯從書櫃後方的空隙裡拎了出來。
爹那次動了很大的怒火。
林瑯在夢裡重溫這個片段,都猶記爹那時的憤怒眼神——他急壞了,眼眶發紅,目眥欲裂。
林瑯嚇得要死。
半夢間,林瑯突然被唐玉樹叫醒。他端著一盞燈,站在床邊,眉目在暗燈下有些威嚴——像爹。
唐玉樹喚自己名字:“林瑯。”
林瑯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卻在清醒的片刻,冒出一身冷汗。
——唐玉樹手裡拿著鐵匠鋪的訂單。
——那訂單是未正時辰,自己回到館子裡後,隨手放在後廚灶台上的。
唐玉樹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他問:“這是啥子?”
林瑯看著那訂單紙,又看唐玉樹,回答得結巴:“……訂……訂單。”
唐玉樹又問:“怎麽會在灶台上?”
林瑯剛被叫醒,腦子裡睡意籠罩著的混沌還沒徹底散去,一時編不出謊話。可沒有謊話來搪塞唐玉樹,林瑯又瞬間想起父親那時的怒意——眼眶發紅,目眥欲裂。
林瑯嚇壞了,從榻上下了來,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抱住了唐玉樹:“我跟你說實話,你別生我氣……”
唐玉樹沒應這句話。
把“陰陽鍋”的構思與鐵匠講完的時候,那鐵匠指了指牆角的一摞鍋,說您看正巧了——聚仙樓倒閉後債主們低價變賣館子裡的物什,鐵匠一時上頭便把這些鍋買了回來:“買回來了才發現不值當……留著用吧,我也用不過來;溶了吧,也費事……正好我給你在鍋中焊了隔葉,便宜算了您的!”
林瑯自然高興,交代完了鍋又交代了要給唐玉樹打的銀手環。簽了訂單,便從鐵匠鋪出了來——出來的時候,是未初初刻。
從鐵匠鋪出來,林瑯還在回味自己怎生如此好運,這麽便宜便弄到了這麽多口鍋——沾沾自喜著“天助我也”。又想起這聚仙樓說倒就倒一時好奇,轉去東市那邊專程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