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門都緊閉著,火星子偶爾發出細微的裂聲,長生翻了個身,模糊中裹緊了被子。
淤泥聚成了一個無臉的人型,拖著下身慢慢遊到了床邊,一根觸手伸出來,攀上床帳。
長生突然睜開了眼。
淤泥似有所覺,猛地直起上身刺向他,長生勉強往床內一滾,撈起旁邊的藥瓶撒出一堆粉末。
他的確武修不行,但製藥製毒方面卻是個絕頂高手,不論對付人還是妖,都有毒能克制。
那粉末沾到的淤泥一會兒就化了,許是知道厲害,剩下的黑物已經退下了床,不再強行硬碰硬。
長生順便抱著一堆瓶瓶罐罐在懷裡,緊緊盯著床下面。
他看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但能破了嵇清柏的結界絕不是簡單的東西,關鍵是可能還不止一個。
窗外有疾風掠過,長生捏緊了瓶子正要砸出去,就看到鳴寰一身火光,破窗而入。
長生:“……”
鳴寰轉過頭,他的發尾像燎了層金色的火,盯著長生看了一會兒。
“我沒事。”長生下意識道,“你冷靜點。”
鳴寰咬緊了下頷,他三兩步走到了床邊,用力扯開了床帳,可憐那兩片紗巾,須臾間變成了灰。
業火不能近凡人,鳴寰碰不了他。
發現這點的金焰熾鳳似乎怒極了,突然抬起手,一指破開了自己心口,一滴血水凝在了他的指尖上。
“喝下去。”鳴寰居高臨下看著長生的臉,冷冷道,“不要逼我灌你。”
第57章 卌四
嵇清柏這邊也被纏上了。
他有些分不清纏著他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有人氣有妖味,甚至有武修的法術在裡面,嵇清柏躲了兩次不明不白,麻煩卻又不會置人於死地的偷襲後,立在了屋簷上。
月色披著影子,像水銀一般瀉下,嵇清柏左持劍,扶夜而立。
淤泥似的玩意兒潛進地裡,嵇清柏低頭看了一會兒,幾個縱躍,反一個劍花,劍尖朝下,猛地刺進了黑影。
頭頂又是一陣悉索聲,嵇清柏掠至一邊,抬頭看到幾個身影貼牆站著。
“清柏玄君,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說話的人看不見容貌,聲音男不男女不女。
嵇清柏直起身,冷冷道:“你們是何人?”
那人笑了一笑:“玄君不用知道我們是何人,我們只是來接一位大人的。”
嵇清柏沒說話,他在明,敵在暗,看不清對方實力如何,不該輕舉妄動。
“您身邊的金焰熾鳳。”那人又說,“麻煩您替我們送來了。”
嵇清柏一時腦內轟鳴,電光火石間又似乎抓到了些什麽,他疾步朝牆根飛去,咬牙道:“調虎離山之計……你們想對鳴寰作什麽?!”
看不見臉的人終於被逼到了明處,他身後跟著有八個同樣打扮的同夥,嵇清柏四面被圍,才發現這幾個人身邊居然都帶著妖物。
“我們可不敢對聖妖不敬。”那人的語氣陰陽怪氣,似是憐憫,又帶著嘲弄,“玄君不如回去問問自己的徒弟,如何?”
長生盯著鳴寰淌血的指尖,臉上的表情還算鎮定,他腦子裡想著剛才地上的淤泥,轉移話題道:“師父呢?”
鳴寰有些不耐煩:“師父沒事。”他湊近了一些,命令道,“張嘴。”
長生抿著唇,滿臉都是抗拒,他不知道那些淤泥還躲在什麽地方,又總覺得有弄不明白的蹊蹺地方。
鳴寰突然動了下指,下一秒,長生的雙被縛在身後,迫著揚起了腦袋。
“我說了,不要逼我。”鳴寰的語氣平靜,長生不敢置信地盯住他,緩緩張開了嘴。
鳴寰指尖上的血滴入了他的喉口,長生隻覺一束燎火入腹,痛得他眼冒金星,縛禁已經解開,長生捂住胸口,冷汗森森,面如金紙,任憑鳴寰伸將他抱了起來。
長生不知道對方要帶他去哪兒,他也問不出口,聖妖的心頭血不是普通人能承得住的,長生忍不住懷疑鳴寰到底是要救他還是殺他。
這念頭既荒唐又苦作樂的很,鳴寰抱著他翻出窗戶,長生痛得發抖,忍不住朝他背後看去。
“別看了。”鳴寰似乎後腦杓長了眼睛,他說,“師父不會來的。”
話音剛落,一支箭釘在了他的腳邊。
鳴寰愣了愣,表情隻錯愕了一瞬,便漸漸難堪了下來。
嵇清柏一身狼狽,他原本的長劍不知丟到了哪裡,此時裡多了一把弓,站在對面屋頂上,遙遙看向這邊。
“我下山前,在堂發了誓。”嵇清柏的聲音灌了風,雄渾清晰地傳了過來,“你要是敢犯惡業,我必將取你性命。”
鳴寰慢慢轉過身來。
嵇清柏看到了他懷裡的長生。
“師父。”鳴寰突然道,“我喂給了長生我的心頭血。”
嵇清柏雙目赤紅,他胸口起伏不定,怒到幾乎失語:“他毫無修為根基,你強行給他你的妖血,是在要他的命!”
鳴寰居然笑了笑:“我不會讓他死的,只要過了日,等血入了心,這世間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傷他分毫。”
嵇清柏氣到眼前發黑,罵道:“孽障!”
鳴寰全然不在意,他撇了撇唇,諷刺道:“這天下人都想要聖妖之血,師父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們以為宋侯上山是為了求仙問道,亦或者求月清派替天行道斬妖除魔?”鳴寰低垂下眼,他看著懷裡的長生,慢慢道,“都不是,他們想要我的血,所以我就給了他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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