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近水,湖波吹皺,碼頭上隻栓了一葉扁舟。
嵇清柏是真沒想到船身不大,就夠兩人躺的地,他撐著檀章的手下去,跟著船身晃時還有點慌。
貘是挺怕水的,變人了也改不了這習慣,再說嵇清柏的元魂是一盞上古明燈,燈也怕水。
皇帝執槳,動作居然挺熟練,嵇清柏扶著船舷,看槳皋頂住岸邊推開,水紋從船下一圈圈的泛上來,嵇清柏看得入迷,沒注意抬頭,便被荷葉掃過了臉。
也不知西池的水物是怎麽長的,荷葉有半人那麽高,船沒在裡面連人影都看不見,春夏交接,荷花還只有骨朵兒,參差不齊地掩在荷葉裡,像嬌羞的美人。
船行到一半,靠湖風慢慢漾著,嵇清柏半倚著身子在船邊,已經變回了男人模樣。他俊朗的眉盛著日光,有細碎的汗淌下來。
因為難得出遊,嵇清柏的上身穿了件女子的褂衣,此刻領口解了,敞著露出白玉般的鎖骨,檀章對面坐著看了他許久,突然傾身壓了上來。
【略】
等到雲收雨歇,早就不知過了什麽時候,嵇清柏懶洋洋地伸出手將擋著視線的荷葉撥開,又被檀章十指交扣給扯了回去。
直至日落,船才遊回岸邊,嵇清柏一身亂了的發衣,堪堪變回了嵇玉的模樣。
遠遠的,兩人才發現碼頭上不止曾德一人。
檀章的龍袍還算周正,但稍注意些也能看出蹊蹺來,他倒是毫不介意剛才那番荒唐是否落了別人的眼,隻讓曾德送上披風,蓋住了嵇清柏。
“鳴將軍來了。”曾德低聲朝著檀章道,“等了有些時候。”
嵇清柏聽到“鳴將軍”時不由一頓,他順著前方看去,終於見著了那人的全貌。
一身金紅甲胄,銀絹長風,來人並不下跪,隻拱手行禮,朗聲道:“末將鳴寰,參見陛下。”
第27章 廿(上)
凡人看仙魔妖怪,很難看出什麽丁卯來,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千載化人,要不是生死不滅,尋常人自然發現不了。
年歲春秋,四季花雪幾度輪回,山海可平,湖川覆沒,區區因果緣孽對凡人來說反倒不足掛齒。
嵇清柏遠遠見著鳴寰,就知對方的確不是個人。
但也不是什麽神仙。
至於到底是什麽,嵇清柏掐了兩輪訣,發現自己居然參不透。
直到最後,嵇清柏的臉色終於漸漸難看起來,他已是上神境界,六界之首,他都看不破的真身,境界修為必將比他更高。
這一世檀章的命數已經與嵇清柏糾纏不清,代價需得折損一境方可保全,如今再來這麽一個參不透的鳴寰,嵇清柏隻覺心口一陣犯苦,曾德在旁,聲音又尖又細地喊起來:“娘娘!娘娘啊!您別嚇奴才啊娘娘!”
檀章一兩步跨了過來,袍子一掀,抱住了嵇玉軟倒的身子,陸長生就跟在附近,曾德趕忙去叫,鳴寰讓到一旁,倒是沒什麽表情,眼波淡淡,隨著下人奔走,最後看向了皇帝懷裡的女人。
光天化日之下,嵇玉這身子小的可憐,鳴寰見她扯住皇帝的袖子遮臉,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陸長生從後頭趕過來,他最近壓力大,又胖了一圈,穿著朝服跑的氣喘籲籲。
檀章面如冷鐵,跟看死人似的盯著太醫,陸長生又是灌藥又是針灸掐人中的,嵇清柏終於是緩過氣兒來。
見著皇帝神色,嵇清柏怕他想歪,握著他手,低聲道:“不關陛下的事……”
可惜陸長生卻極不給他面子,肅容道:“娘娘身子羸弱,皇上房事上萬萬要克制,這幕天席地的,著涼受凍可不是小事。”
嵇清柏:“……”完了,這下誰都清楚他們剛才幹嘛了。
檀章擰眉,難得沒有吭聲,竟是把話都聽了進去,他伸手摸了摸嵇清柏的臉,見人似草弱花嬌,難得生出了些悔意。
嵇清柏瞪著陸長生,都快嘔死了,但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又沒半點說服力,連帶著把一聲不吭站在旁邊的鳴將軍都給怨了上。
鳴寰當然不清楚嵇清柏心裡怎麽想的,他從不屑凡人生死,於是虛拱了下手,敷衍道:“臣之前獵了一頭白虎,聽說此乃靈物,心肝可入藥,能活死人醫白骨,不如臣去將它殺了,將心挖出來給娘娘服下。”
嵇清柏:“……”
檀章居然還有些被說動,低頭看向嵇清柏。
“既然那頭白虎是靈物,肯定是不能殺的。”嵇清柏驚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覺得他們簡直都是鬼,“陛下幫我把它放了吧,也算結點善緣。”
鳴寰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終於沒再吱聲。
因著嵇清柏的身體,皇帝也沒心思接見鳴將軍,嵇清柏也是後來才知道,南疆寰宇軍因為功勳卓絕,早些年得過“見帝不跪,配刀入殿”的榮膺。
其實換成普通人,有點眼色的都知道雖是帝寵,但規矩是規矩,萬不該越鑒。
從這點上來說,鳴寰還真就不是個普通人。
嵇清柏回了禦龍殿後整日擔心那白虎真被殺了,才將養沒幾天,便匆匆帶著丫鬟去了獸舍。
帶路的還是那天禮部的下臣,一路誠惶誠恐,怕怠慢了他。
“那隻虎年紀不大,極有靈性,還挺親人的。”下臣差太監將獸舍打開,又怕嵇清柏嫌棄味道大,一路甩著手,好幾次差點碰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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