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的聲音在林希的注視下漸漸地變小了,很快,令人窒息的沉默徐徐落在了兩人之間。
馬克雖然一直在努力強調勘探隊對他的揣測不過是無稽之談,但光是聽他滔滔不絕說的那些疑問就可以聽出來,其實馬克自己心裡多少也是相信了一些的。
不過林希當然不會責怪他的口不擇言。畢竟馬克看上去醉醺醺的,而他還一直在不停地揉著太陽穴。有那麽幾秒鍾,他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已經開始變得不對勁的同伴們一樣,漆黑而渙散。
林希忍不住繃緊了神經。
酒精,那只是酒精的緣故馬克才會如此奇怪。
他內心裡那個想要逃避這一切的小人在努力安撫著他的情緒。
“啊,對,對不起!”
就這樣過了半晌,馬克忽然反應了過來,他很是慌張地提高了聲音。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
林希打斷了他,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十分的冷硬。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腦子有一點亂,不管怎麽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他對馬克說道。
然後他勉強對馬克擠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不,不用謝。我希望能為你澄清些事情,但是沒有人願意聽我的,所以我……我只能來提醒你,這段時間如果你遇到那些勘探隊員,最好避免與他們單獨相處,誰都不知道他們究竟從那兩個人嘴裡聽到了些什麽……”
在這段話剛剛開始的時候,那個年輕男人還顯得很正常,但是漸漸的,漸漸的他的目光卻變得渙散了起來。
“我知道你,你明明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你聞上去好香,博士……是用了什麽特殊的香水嗎?這種味道簡直太迷人了。”
“馬克?”
當林希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才發現馬克幾乎已經快要貼到他的身上來了。
而且,後者的目光迷醉,呼吸也很是粗重,那張異常消瘦的臉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紅潮。
“馬克!”
林希被嚇了一跳,馬克究竟是什麽時候靠過來的?為什麽他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我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麽美妙的味道……這味道……呼……呼……”
馬克不斷地嘟囔著重複的句子,林希很懷疑他是否真的能聽到自己呵斥。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身後,謝天謝地,這裡距離溫室的工具台並不遠。
“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林希朝著馬克吼道,同時,他本能地想要後退,想要從這個不對勁的男人身邊躲開。但是馬克卻表現出了一種詭異到不似人類的迅捷。
林希剛想往後退,他就猛地伸出雙手,用力地抓住了林希的肩膀,不僅如此,他乾脆將自己整張臉都朝著林希的脖頸貼了過來,
“我不想冒犯你……這味道實在是令人……令人……瘋狂……”
馬克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沉重,也越來越渾濁,林希甚至可以聞到從他口中漫出來的那股味道。
那不僅僅是酒臭味。
而是隱含在酒臭之下的,另外一種奇怪的,混合古怪的甜味和腥臭的氣息,那種味道讓林希感到有點熟悉,但仔細想卻想不出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馬克,你他媽最好把你的手從我的身上拿開。”
林希的身體繃緊了,聲音也變得格外冷酷。
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身後,工具台上有用於修建植物的剪刀。也有他之前沒用完的殺蟲劑,林希可以保證無論是哪一種都能給馬克足夠的教訓。
不過,就在林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時候,馬克忽然驚叫了一聲。
他猛然從林希的身邊跳開了——
“好痛!啊啊——”
他不斷地甩著自己的手指然後痛苦地叫出來。
一隻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他手上的蟲子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現在馬克的大半個手掌都已經腫了起來。
這很慘,不過也很幸運。
因為在痛呼之後,馬克看上去倒是回歸了正常。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今天有點喝得太多了,畢竟這段時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沒控制住,而那種酒的後勁太足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已經恢復了神智的馬克一邊抽著冷氣一邊對著林希說道。
他道歉的樣子倒是顯得十分真誠。
林希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遠遠地將一盒醫療用泡沫丟了過去。
“你最好去找布萊斯看看。”
他僵硬地建議道,順便下了一個委婉的逐客令。
“這些蟲子從品種上來說都沒有毒性……不過你的手腫得有些太厲害了,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它們這段時間吃了太多殺蟲劑亦或者它們乾脆就是在遷躍中變異了。”
“我真的很抱歉,博士,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沒有控制,你知道的,我對你一直……”
馬克悲慘地看著林希,他企圖挽回局面。
“你應該走了,馬克。”
林希面無表情地對他說道。
馬克看上去挫敗到了極點,他有些不甘心地往林希的方向多走了一步,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睜大了眼睛,驚恐萬分呆滯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