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把手上的那些粘液刮了下來塞進了分析儀裡。
他本來是打算老老實實守在分析前面一直等到成分出來,可是,他只不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再也站不住了。
也許是錯覺又或者是他對那套年歲已久外加不知道多少人穿過的密封服過敏。
他覺得自己皮膚很癢,背後簡直像是有看不見的小蟲子在爬。
林希隻忍耐了一小會兒便受不了的衝進了盥洗室。
當熱水在美好的人工重力下拍打在他的身上時,林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從他被布萊斯從睡眠艙中強行拖起來之後,操蛋的事情便一件接著一件,哪怕林希從來都不是那種精神纖細的類型,也難免覺得心身疲憊。
只不過,隨著水流的衝擊,那些積累起來的壓力似乎也慢慢地被衝走了。
那些之前就讓林希覺得很好聞的味道在完全密閉的空間裡變得濃烈了許多,絲絲縷縷的味道幾乎可以化為實質沁入他的發絲與皮膚。
但那種味道並不讓人厭煩,相反,那種怡人的香氣配合著熱水的衝刷,讓林希覺得非常舒服。
不知不解決中,林希的意識變得放松而渙散,身體有點沉重,軟綿綿的,仿佛整個人都在下陷。
這種感覺有點兒像是微醺,也像是某個美夢的間隙那種半夢半醒的混沌。
林希打了一個哈欠,他覺得很困,困到連身後那若有若無的視線都沒有力氣去顧及了。
然而,那種粘稠的視線實在是沒有辦法讓他放心地忽視掉。
那是一種怎樣的凝視啊。
灼熱,滾燙,專注,沒有絲毫的理智,只有強烈的渴望。
那視線幾乎要像是異常尖銳而粗大的利器直接將他的皮肉,骨骼還有內髒全部刺穿——
再然後,是那種奇異的簌簌作響。
是摩擦聲?還是什麽東西高頻率的嘶鳴。
【嘶嘶……】
【嘶嘶……嘶……】
……
“什麽人?!”
林希忽然清醒過來,他大吼一聲,倏然按下了按鈕停下了水流,然後一個轉身將自己卡在了盥洗室的角落。
在這個位置他可以不用顧及到自己的背後和兩邊,只需要警惕自己的前方。
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他差點兒就要失去意識了。
但他不會忽視到那種可怕的窺探感。
林希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胳膊上滿是雞皮疙瘩。
然而,沒有人在他的房間裡。
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奇怪的動靜。
林希仔細地側耳傾聽著周圍的一切。
分析儀還在他的房間裡工作著,發出嗡嗡的聲音,飛船的排氣系統一如既往地嘈雜,但那接近於白噪音一般的聲響林希早就已經習慣了。
“滴答……滴答……”
剩下的,便是他身體上未曾擦拭乾淨的水滴滴下來的聲音。
當然,還有他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林希保持著那個姿勢戒備了好一會兒,但無論他如何感知,一切都是那麽的正常。
嚴格說起來,在這個時候整個房間裡最為奇怪的恐怕就是疑神疑鬼的林希本人了。
林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也許是壓力或者是那所謂的遷躍失敗後遺症,而且到了一個全新的星球,氣壓和重力的變幻也很容易導致細微的幻覺和焦慮。
林希在心底羅列出所有的可能性,然後找到了自己在這一刻如此心神不寧的原因。
他草草地結束了沐浴,然後離開了盥洗室。
……在回到房間的那一刻,一個格外蒼白的男人正站在房間的角落定定地看著他。
那個男人整個人白得幾乎透明,只有眼眸是深邃的深藍色,宛若夜幕即將降臨那一刻的天空。他英俊得幾乎有些邪惡,然而他的表情,卻柔和得像是春天裡拂過花蕾,連一顆露珠都帶不走的微風。
林希差點叫出聲來,在對上那個男人的面孔的瞬間,他整個人完全沒有辦法動彈。
“林……”
男人露出一絲微笑,然後開口。
林希一個健步衝了過去,然後迅速地將桌上的全息投影儀給關閉了。隨著那個小小立方體上電源開關的暗淡,那個男人瞬間就消失在了空氣裡。
是的,那個男人只是一段投影而已。
而那個老舊的全息投影儀原本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書架深處,只不過,大概是因為迫降時的顛簸,它從書架上跌落下來,然後不知何故忽然被觸發了開關然後啟動了。
林希站在男人消失的位置喘息了很久才平複下來,緊接著他頹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的心臟至今還在不爭氣地砰砰亂跳,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再次見到那個人的面孔,哪怕只是投影也讓林茂的情緒極為激蕩。
……
“好吧,媽媽說得對,以後我應該在躺入睡眠艙之前就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
他有些乾澀地說道。
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著某個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在他身邊的人說。
這個小插曲讓林希原本就足夠惡劣的心情更糟糕了一些,但一定要說的話,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就在剛才還困擾林希的那種恐慌感和被窺視感,竟然在驚嚇之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