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中絕大部分都還維持著基本的人類形狀,但也僅僅只是“基本”而已。
鞘翅,觸須,咀嚼式的口器,環節身體——它們或多或少都已經出現了這些明顯的昆蟲特征,有些人還有一顆完整的頭顱,它們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渾濁的眼睛裡一點光彩都沒有。
一名消瘦的傭兵似乎聽到了動靜,他手中拽著一根繩子從大廳的深處走了出來。在他身後傳來了一陣仿佛針尖刮過黑板的聲音。
“嘿,索裡安。”
抬起頭來。朝著所裡安打了一個招呼,一直到這個時候,林夕才發現他手中拽著的那根繩子另一頭正捆著一個女人的屍體。
只不過,那女人幾乎已經快要完成昆蟲化了,她長出了複眼和羽毛狀的觸須,鐮刀一般的前肢上還有血,一小片被撐開的皮肉,軟噠噠的拖在她的胳膊肘下面。她的額頭中間有一個又深又黑的洞,一縷鮮血從那個洞口中流了出來。這個女人在自己即將完成最後一次蛻變時被人殺死了。
“哈爾——”
索裡安簡單地與那個男人打了一聲招呼,他的視線落在了女人的屍體上,眉頭微微皺起,一抹痛惜從他的眼底劃過。
“我很抱歉,安妮她……”
“沒關系,至少我在她還沒有完全被轉化為這種怪物時殺死了她,我認為他那個時候還有人類的意志。”哈爾喃喃地說道,“我的妻子是作為人類死的。”
緊接著,哈爾就把視線投向了索裡安身後的三人身上,他掠過了艾麗莎和布萊斯,目光凝結在了林希身上。
“哦,是你,你是這群怪物的母親……厄運的召喚者……”
原本還顯得有些淡漠的哈爾情緒一下子就變得激動起來,他猛然松開了繩索,從腰間掏出一把激光槍,對準了林希。
他還沒有來得及開槍,異變就發生了——
緊靠在他身邊的一隻異種,原本正低垂著頭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看上去幾乎可以用奄奄一息來形容公,但就在哈爾拔槍指向林希的瞬間變得激動起來,它猛然弓起身子,然後重重一跳,尖銳的口器徑直衝出了喉嚨,然後直接咬在了哈爾的手腕上。
哈爾發出了一聲尖叫,晚上鮮血飛濺那把激光槍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該死的——哈爾——”
“哈爾!你沒事吧——”
……
傭兵們連忙朝著哈爾衝了過去,他們手忙腳亂地剁下了怪物的口器,好將哈爾與那隻怪物分開。在這過程中,一名年輕的傭兵更是控制不住情緒直接舉起槍對著那隻咬了哈爾的怪物連續開了十多槍,那隻怪物的頭很快就被轟得稀爛,只不過那名年輕的傭兵此舉有些多余,因為早在開槍之前它就已經死了——它的食道連接著一部分內髒連在了口器上被直接從身體內部拖了出來。
之前咬向哈爾的那一口,是它耗盡生命的攻擊。
這樣慘烈的一幕就直接在林希等人的眼前發生。那麽快,那麽殘忍,那麽血腥。
布萊斯的臉已經白得像是漿過的亞麻布,林希聽到他連續發出了兩聲不太對勁的吸氣聲。
——他懷疑布萊斯真的已經要吐了。
好吧,當他親眼看到那隻怪物的內髒濕噠噠血淋淋地從已經變了形的下顎中抽出來的樣子,他也有點兒犯惡心。
“蒼天啊。”至於艾麗莎,早在血腥味冒出來地那一瞬間她就已經偏過頭去不敢再看。
然而眼前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對於索裡安來似乎只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他看上去甚至沒有絲毫的觸動,就連臉色都沒有變過。
林希咽下一口唾沫,他的喉嚨有些發乾。
索裡安並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恰恰相反,林希很清楚他對於自己的同伴有著一種不應該出現在傭兵身上的關切與愛護。
他之所以能夠在這樣殘忍可怖的事情面前表現得這麽淡定……唯一的可能就是,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太多次了。
“你的運氣很好。”
索裡安將地上那隻半人半蟲的怪物提到了一邊,然後他輕聲對著林希說道。
“你製造出來的這些惡心的怪物們救了你一命——”
林希抿住了嘴唇。
他沒吭聲,因為他敏感地感覺到,在索裡安的背後似乎有東西輕輕顫動了一下。
“呼……”
他很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布萊斯和艾麗莎似乎也看察覺到了不對,他們的呼吸一下子就變快了。
林希偏過頭跟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與此同時,索裡安對於自己剛剛逃過一劫這件事情卻是渾然不覺,他指揮著自己數量並不多的同伴,將哈爾帶出了大廳,然後就把林希等人驅趕到了大廳的另外一個角落。
在這裡,林希三人被人用特殊的繩索綁了起來。
林希可以感覺到索裡安走到了他的身後,用力地拉了拉綁住他的繩索,那些由芳酰胺纖維製成的繩索異常牢固,而且索裡安還打了一個幾乎要把繩索切到他皮肉裡去的死結——做完這一切之後,索裡安才像是松了一口氣。
他往後站了幾步,雙手環胸盯著林希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說你要跟我談談,那麽現在你可以說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個人終端,“當然你最好祈禱你沒有說什麽廢話,我現在的耐心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