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葉勉散了學,便直直跑去了他大伯和大伯母的院子,這院子原是葉侍郎備給葉璟大婚用的,只是後來買了隔壁的碧華閣,這方院子倒是空了出來,大房夫妻倆帶著一眾仆從暫住在此,倒是不覺擁攘。
葉勉能感受得到,他大伯和大伯母十分地喜愛他,因而時不時地邀他一起用膳,他便也欣欣然地往這邊來。
嬤嬤一臉喜色地往屋裡報著說四少爺來了,何氏笑顏逐開,起身就迎了出去,一口一個“我的兒”拽著葉勉的手把他往屋子裡領。
葉勉嘻嘻笑著,不太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來,道:“大伯母,我這手上不乾淨呢,午後我們學的騎射,那校場上滿場的土。”
“嗐,這值當什麽,”何氏一抬下巴讓丫鬟們去打了水來,親自洇了巾子給他擦手擦臉,看他小臉兒因著瘋了半晌還紅撲撲的,透著足足的精神氣兒,心裡更是歡喜,笑道:“咱們擦擦手便去用飯,回去寶豐院你再好好洗洗,咱們這個年紀可餓不得。”
葉勉的大伯因是回京述職,不去外頭交酬的時候便只在府裡難得地閑歇著,因而這三口人倒是時不常地湊到一塊兒用膳。
葉勉十分喜歡他這位大伯,看著他總是笑呵呵的不說,問起他功課也不像葉侍郎一般,不出三五句就吹胡子瞪眼,隻細細地在他不足之處耐心地指正著。
葉勉性子活潑,何氏又有意哄著他頑鬧,便沒講究那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葉勉把白日學裡發生的趣事一一學給他們聽,他嘴上功夫最為利落,形容又生動,把個大房夫妻倆逗得直樂,跟前兒伺候的有頭有臉的丫鬟婆子們,也跟著湊趣兒兩句,逗著主子們樂呵著。
何氏不僅心裡感歎,這才是個家的模樣,這麽些年他們這一房一直冷冷蕭蕭的,也不知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說到他在皇家林苑大展身手抓住的那隻錦狸,葉勉轉頭吩咐豐今,“快去寶豐院把王習習抱來。”
豐今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抱著錦狸回來時,這邊已經用好了膳,何氏正領著葉勉在院子的抱夏裡喝著用冰沁過的果子水。
身後的丫鬟們齊齊地打著扇子,葉勉放下杯子將豐今手裡的錦狸抱了過來。
“大伯母,你看,這個就是錦狸,我給它取了名叫王習習。”
何氏帕子捂在嘴上直樂,“這怎麽還有名有姓的?”
“您抱抱看。”
何氏倒也不似其他婦人一般嫌棄這些野物髒手,笑著伸手抱了過來,只是看到錦狸脖子上的珠鈴時,沒忍住多打量了兩眼,如今天色已見漸晚,金鈴鐺兩側的珍珠正幽幽暗暗地發著碧光。
這珠鈴是榮南郡王叫人做好了送過來的,說是他送給王習習的,叫葉勉不要自作多情,葉勉“哈”了一聲,當晚就替錦狸寫了個謝貼過去。
“長者賜不敢辭”
落款兒,小王
何氏看著這兩顆珠子,心下一驚,再見葉勉就這麽隨隨意意地將這東西打了孔,拴在這麽個小畜生的脖子上,一時心緒雜亂,竟也沒了那十足的把握,自家這些籌碼果真能打動邱氏嗎?
葉勉高高興興地抱著王習習回了寶豐院,何氏又是一夜未眠。
邱氏今晚也是氣得連晚膳都沒用兩口就叫人給撤了,也沒管葉侍郎是不是筷子剛提起來。
為他育子,孝敬老母,主持著一大家子中饋的老妻認真與他鬧作起來,葉侍郎也只能無奈地小意陪著笑臉兒。
“這又是怎麽了?”葉侍郎小心問著,“可是膳菜不對胃口?我讓廚上再去做來。”
邱氏立眉道:“葉恆你少裝!你沒聽見張嬤嬤說你大哥又將勉哥兒帶去書房教導功課去了?”邱氏手指往外一指,“你去將人給我喚回來!我勉兒他又不是沒了爹!”
葉侍郎為難歎道:“又不是沒去叫過......”
葉侍郎和他大哥提了要將葉喬過繼給大房後,大房便一直沒再提過繼的事,只是待葉勉卻更加親熱起來,時常地把人接到他們院子頑耍一番。
他大哥因為一直在外頭外放做官兒,眼見倒是十分廣闊,葉勉喜歡聽他講外面那些趣事,葉侍郎被邱氏逼著去他大哥書房喚人時,那小兔崽子根本不肯和他走,隻抱著他大哥的胳膊晃悠,他大哥好聲地安慰著,活似他這親爹多余站在那兒。
葉侍郎看著心裡也是不大舒坦,訕訕地被人“趕”出來兩回,實是氣悶的很,偏這家事又不能與外人講,葉璟又去了昌州出皇差,葉侍郎只能每晚獨自一人躲在書房喝著悶酒。
葉勉自然不知他老爹每日愁苦,若是知道了,他會更快樂些。
這日學裡敲過午息鍾,外面天陰沉沉的,狂風卷著院子裡的銀杏葉和著絲絲細雨在窗外呼嘯著。
李兆“嘖嘖”兩聲,“可不能出去膳堂,去了便回不來了。”
魏昂淵點頭,吩咐學屋裡的侍童去膳堂取些味道輕的膳菜回來。
葉勉卻不敢耽擱,榮南郡王人狠話不多,他要是沒按時去上課,後面指不定折騰出什麽。
葉勉趁著雨絲還很細,頂著墨拾遞過來的油傘跑了出去,只是還沒跑到一半,那雨珠子就大了起來,幸而學裡許多處有那回廊連著,他倒沒怎麽被雨淋到,只是到了莊珝那院子裡,靴子上卻是被泥水濺的不能看了。
夏內監在房門口誇張地叫喚著,“誒呦,這怎麽又一祖宗就這麽跑回來啦!”一疊聲地吩咐下去,“快快快,也帶著葉小公子去收拾乾淨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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