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垂眸微微點了點頭,心裡想著以後也要上進些才成,自打來了這大文朝,他便自暴自棄一般只顧每日與兄弟們玩樂,如今見著同齡人莊珝已經開始為公主府分憂,為國事效力,他心裡也不是不自卑的。
他現如今年歲還小,顯不出來,將來卻也是要娶妻生子獨領一房的,如若再如此一般混沌下去,豈不是連妻兒都要恥笑他。
葉勉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想著明日便開始把國子學的功課撿一撿,他腦子不笨,若是上心,學這些對他來說並不難,倒不如與阮雲笙一般試著科舉出仕,才是他自己的本事。
夏內監見他臉上一絲鬱色,就笑著哄他說話,葉勉閑閑雜雜地與他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夏內監原是先帝爺身邊服侍的,後來大公主出生,他便被賜給了大公主,一直伺候到她長大婚嫁,一起跟去了南邊,在金陵公主府又一手將莊珝帶大。
葉勉不禁心裡唏噓,怪不得莊珝身邊伺候的一個個輕手輕腳眼睛都不敢抬,隻這個夏公公不僅不怕他,還時不時地能與莊珝開上兩句玩笑話。
外頭雖轟隆隆地打著雷閃,可雨珠打在窗上的聲音規律又整齊,如催眠一般,葉勉說著說著便閉上眼睛,呼吸均勻了。
榮南郡王進來時就看見這麽一幅場景,葉勉側著身子閉眼熟睡在床上,松羅軟帳隻放了半邊兒,床頭的袖珍青蓮花香爐裡淡絲嫋嫋,夏內監正坐在一邊輕輕拍哄著。
莊珝一說話,沒防備的夏內監被嚇得一哆嗦,緊接著葉勉眼皮便動了動似要轉醒,慌得夏內監趕緊屏著氣在他背上輕輕拍撫了幾下,見他呼吸又均勻了,才站起身來。
莊珝:“......”
夏內監站起身貓著腳走過來,見他滿臉疲憊,一臉心疼地輕聲問他:“您也歇歇?那些事總是忙不完的,您身子骨要緊。”
莊珝點了點頭,抬起手讓人更衣。
莊珝爬上床榻的時候,葉勉還是醒了,外面雷鳴擾人,他終是睡不實。
葉勉微張著嘴打了個哈欠問他:“幾時了?”
“快到申時了。”
“哦,那快敲散學鍾了,”葉勉聽了聽外面的雨聲,自言自語道:“倒像是雨小了些,也不知一會兒回去路上會不會積水。”
莊珝看了他一眼,“既如此,便在這裡宿上一夜,困在路上倒不好辦。”
葉勉搖了搖頭,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敢晚間留在你這兒。”
莊珝啞然:“不嚇你了便是。”
葉勉還是搖頭,道:“我答應了大伯母今兒散學回去她那裡用膳,她說她會備上我愛用的菜,如此失約倒不好。”
莊珝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你不知道他們在談過繼你的事嗎?”
“什麽過繼?”
葉勉問完後,突然睜大了眼睛,掙起半邊身子盯著莊珝問道:“什麽叫過繼我,你什麽意思?”
莊珝又盯著他看了半晌,才盤腿坐在床上,慢聲道:“你大伯那一房無出,只有一個庶子三年前夭折了,這個想必你也知道,這回他們回來一為回京述職,二也為與你父母談過繼續香火的事,如今他們夫妻二人相中了你,已經與你府中長輩提了將你過繼的事。”
葉勉瞪著眼睛,聽天書一般滿臉不可置信,盯著莊珝愣在那兒,腦內一片雜亂,好一會兒思緒才慢慢回歸,緩緩地回想著這些天大伯和大伯母對他的異常寵愛和親昵,邱氏見到他時臉上笑容的不自然,祖母總是看著他無聲歎氣,還有他爹這些天總是莫名其妙地誇獎他。
原來......原來他們不要他了。
葉勉抖了抖嘴唇,終沒說出話來,只是眼淚卻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不想在莊珝面前如此,抹了一把,卻依舊有新的源源不斷流出來。
他知道他自己不好,調皮搗蛋,學業不上進,還老是在學裡惹事給他們丟臉,可是......可是他們打他罰他就行了啊,他又不是不怕疼,這些毛病他總會改的,怎麽就不要他了呢。
莊珝四處尋摸了兩眼,沒找到什麽,便抬手用中衣的袖子在他臉上擦了擦,道:“這有什麽,你既不願過繼,待明日雨停了,我去你們府上說上一聲便可,看哪個敢讓你離開京城。”
葉勉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哪是怕離開侍郎府,他自己心裡明白的很,就算是他過繼給他大伯那一房了,他的日子也不會差。
只是他真的很喜歡娘,喜歡哥哥,喜歡祖母,就算是對他爹,他雖然剛開始就防備著,不敢投入感情,可是這一年下來,“爹爹”地叫了那麽多聲,要說一絲感情都無,他自己都不信。
葉勉自己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對那人在感情上便毫無保留,雖然是短短一年,他卻很認真的將這些人當做親人在待。
因而,他是真的傷了心了。
莊珝喚了外面的小童進來,讓人絞了濕帕子來,又吩咐他們去國子學集賢門處找侍郎府等在那處的馬車,告訴他們,今晚他們四少爺宿在他這裡,不必等著了。
葉勉聽到了也沒有阻止,他現在腦子一團混亂,根本不知道怎麽面對侍郎府裡的家人,如此在這裡宿上一晚也好,待明日他理清了思緒,才好與他們開誠布公地談上一談。
第49章 哥哥不嫌多
暮色四合, 國子學下了鑰,院子裡四處都燃上了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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