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是怕您憂心壞了身子才瞞著, 都孝敬您呢。”
葉老夫人搖了搖頭,“我這把老骨頭雖是不中用了,卻是比他們經得多,他們倒小瞧了我。”
老嬤嬤似是知道老夫人在講什麽,隻笑笑不語。
葉老夫人卻是主動提了起來,輕歎道:“璟哥兒和勉哥兒的樣貌都隨了他們的叔祖父,特別是咱們勉哥兒,這兩年的性子與他叔祖父年幼之時愈發的像了,那股子討喜的機靈勁兒簡直如出一轍,”葉老夫人歎了一聲,“去年我就想著,怕是日後要有這麽一遭,這果不其然啊......”
老嬤嬤也歎道:“可不是,您提起了老奴才敢說,有時候啊四少爺來咱們這兒,老奴看著他,這腦子裡總是一陣陣兒地恍影,總像看著過去的五少爺一般。”
葉老夫人搖了搖頭,回憶道:“想當年我進葉家門時,我那小叔子才不過五歲,比薑氏見著勉哥兒那時候還小,那才真的是長嫂如母,婆母身子不利索,倒是我將他給帶得大了,我疼他比疼自己的老大還厲害些,哪想著待他大了,還沒等給他相個媳婦回來,他倒是讓旁人給相走了。”
葉老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似是陷入那時的回憶裡,好半天才又緩聲道:“可惜他福薄,人還未至不惑便得了病,我們全家都恨之入骨的那人打了一副雙人棺槨,將後事都打理得差不得,只差入土那日,竟也服了藥隨他去了,留與他們家的話是,“不能再晚了,這一世已無他,下一世他得趕著與他一齊投胎才行,保不齊閻王還能讓他們做一對兄弟,總比再也找不著他了好。”
老嬤嬤也想起了那時之事,拿著帕子點了點眼睛。
葉老夫人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那小叔子自被逐出葉府,我只在十來年後偶見過他一回,竟還如幼時一般,樣貌和性子都沒怎麽變,一見我就笑彎了眼,那麽大了,還是那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倒是比我們這些‘正經’人活得好。”
“哪想那卻也是我見著他的最後一面,”葉老夫人長歎了一聲,“公婆老了的那幾年,總愛召我去問那日的情景,與他們講了上千上萬遍也是不夠,臨離世那晚還是抓著我問,那日他是個什麽模樣。”
老嬤嬤見葉老夫人有些傷感,趕緊安慰道:“五少爺心善,下一世必是個有福的。”
葉老夫人緩過神來,輕歎道,“我如今年歲大了,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棺材,倒是看得明白這世上,這什麽世俗規矩,他人禮法,”葉老夫人擺了擺手,“都不重要,父母與子女,有情的眷侶,在世時都別分開,合合樂樂地過得一生,便是沒白來這一遭,旁人說得什麽,皆不必去聽。”
葉老夫人與老嬤嬤說了會兒話,又待雲兒回來複命,說老爺已放了兩位少爺回去,四少爺隨著大少爺去了碧華閣,葉老夫人才放下心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歇下了。
過了兩日,葉老夫人一大早便穿戴妥當了,等著見一見那孩子。
莊珝從葉侍郎的書房出來之後,一直被右銘擋在遠處偷聽不到的葉勉趕緊跑了過去,急急問他道,“我爹都與你說了些什麽?”
莊珝彎了彎唇角,“既是將你趕了出去,自是不能說與你。”
“嘶!”葉勉瞪眼,“少拿我的話堵我!”
莊珝一笑,剛想說話就聽葉侍郎在書房裡斥聲道:“還不帶人去見你祖母?在門口磨磨蹭蹭地作甚!還要他老人家等你不成?”
“爹,我馬上就滾!”
葉勉伸著脖子朝裡頭喊了一聲,便給莊珝殺雞抹脖子地使了個眼色,拉著他走了。
出了院子,才與莊珝沒好氣道:“我因著你,之前是我爹的兒子,現下在他面前就是個孫子!硬生生地降了一輩兒,你還氣我!”
莊珝捏了捏他的手,歉意道:“你受苦了,過兩日你去我府上,讓你橫著走。”
葉勉趕緊擺手,看了看四周與他小聲道:“我先帶你去見我娘,然後再去我祖母那裡,正好陪她老人家一道用午膳,隻我提醒你,一會兒見了我娘,可千萬別提什麽我去你府上,作客吃宴也不行,昨兒我提了一嘴,我娘當場就摔了筷子,說我如此稀罕公主府,不如去了就再別回來。”
莊珝一愣,隨即明了道:“不打緊,正好我現下正讓人備禮,過幾日先送了禮單過來,你就與他們說,這是我嫁妝。”
葉勉沒忍住大笑出聲。
莊珝臉上卻沒什麽變化,淡道:“這有什麽,不傷皮肉心神,隻舍得些臉皮罷了。”
倆人一路說笑去了碧華閣,邱氏正在薑氏這裡看她孫子,葉勉帶著莊珝進去後,莊珝給邱氏行晚輩禮,因著他身上有郡王的爵位,薑氏也站起身給他行了半禮,莊珝側身讓過。
邱氏卻是沒起身,看了兩人一眼,臉上不鹹不淡的,隻手上抱著孫子哄。
葉勉趕緊湊了過去,逗了逗正在衝他樂的小侄兒,又抱著邱氏的手臂小聲道:“娘,您如今眼裡只有瑧哥兒了不成,我來了,您都不看我一眼。”
邱氏剜了他一眼,哼道:“撒手!別摔了我們瑧哥兒,我看你做什麽,你還能與人給我生個孫兒不成?”
邱氏說完朝莊珝看去,眼睛在他小腹上瞥了一眼。
葉勉:“......”
薑南初垂頭輕咳了一聲,隨即輕柔地從邱氏懷裡將瑧哥兒接了過來,又衝邱氏搖了搖頭,往莊珝那邊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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