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色的蠱池中,兒臂粗細的鎖鏈牢牢禁錮著蠱池,周圍一共九個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將一個人捧在中心。中心的人看起來不過只有十幾歲,應該還是個孩子。但是渾身血紅,如同被生生剝了皮,他的牙齒尖銳,指甲鋒利,嘴邊流涎,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幾乎看不見眼白,而在那碩大的瞳孔中,看不見絲毫屬於人類的感情,只有食欲。
他聽到了響動,看了洛書一行人一眼,混不在意地轉過頭,銳利的長指甲深深插入身旁一人的肩膀,那人尖叫一聲,渾然不似活人。他十指尖尖如同鋼鉤,抓得那人無法動彈分毫,接著嘴巴一張,嘴角竟然開裂到了耳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撕下一塊肉來。
接著清晰的咀嚼聲在洞穴中響了起來。
周圍九人的身上血跡斑斑,白骨森森,大概是做了中間人的飼料。
將人作為蠱居所,不顧人體情況,將骨肉血髓盡數作為飼蠱處,慢慢人的四肢百骸皆寄蠱蟲,此為以人飼蠱。
以蠱喂食蠱,被喂食者將會越來越強大,此為以蠱飼蠱。
而現在,那九人體內顯然已經盡是蠱蟲,中間人撕扯他們的血肉,便是兩者結合。
只是面前這一幕說得再專業化,也掩蓋不了其食人的本質。
洛書閉了閉眼,拿出紅色的瓷瓶,叫出了紅柚。瓷瓶材質特殊,可以阻絕紅柚的氣息,而當瓶塞打開,紅柚的氣息噴湧而出,蠱池中央的半人蠱一僵,咬著剛剛撕下來的肉卻再不敢繼續咀嚼,緩緩地匍匐於地面,向著紅柚表示臣服。那些寄生的蠱,也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在飼料身上鑽來鑽去的動作,就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
洛書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斬下了半人蠱的頭。
人蠱人蠱,到底已經算蠱不算人了。
哪怕死到臨頭,也只有對死亡的恐懼,沒有絲毫對自己行為的懺悔。
可是這又是他想的嗎?
洛書轉過頭去,看向這些已經不成人形的“飼料”,他們口中發出駭人的“嗬嗬”聲,就像是喪屍片裡的喪屍。而他們被如此對待,顯然已經瘋了。
方尚清咬著牙逼著自己看著面前的一幕,似乎要把每個人的慘狀死死記在心裡。
洛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甚至不必系統出手,他就已經知道,這些人是救不回來了。現在最好的結局,就是給他們一個解脫。
洛書的手上是沾過血的,但是從未有一次讓他感覺到像這次一樣猶疑,也從未想過竟然有一天自己動手前,手會忍不住地顫抖。
“嗬嗬……”距離洛書最近的一人拚命地向著洛書掙扎過來,但是穿在琵琶骨上的鎖鏈,卻將他的動作完全限制,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入蠱池,濺起一圈圈的漣漪。
這個人的神智是清醒的!
竟然是清醒的!
洛書連忙上前,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眼中的懇求幾乎要溢出來。
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殺了我。
他的淚腺已經被蠱寄生,在最痛苦的時候,連流淚都做不到。他慢慢地松開抓著洛書手臂的手,然後跪倒在血池淺處。失去半人蠱控制的蠱蟲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蒼蠅一樣,鑽入了他的身體。他卻不動不搖,向著三人一下一下地磕著。洛書連忙扶住他的身子,卻見那血紅的池水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就像是兩行血淚。
洛書身子一顫,仰起頭,在洞穴裡看不見天空,只能看見石壁,但是他的目光卻仿佛穿過了層層阻隔,看到了浩瀚的星空。
洛書下定了決心,低下頭來。
然後抬手斬下了他的腦袋。
那落地的頭顱唇角含笑,笑得解脫,眼角依舊淌著血紅的池水。
洛書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周,目光從剩下的“飼料”身上一一掃過,然後將他們的頭顱一顆一顆收割。
動作果斷,動手乾脆。
他慢慢地擦拭著回旋刀上的血,一寸一寸,就像是在撫摸著戀人的肌膚。
二零八八對感情的感受還在感應階段,對自己以及旁人的感情十分遲鈍,但是卻也知道,現在最好讓洛書自己呆一會。
他的指尖顫了顫,慢慢收攏成拳。
空氣寂寂,一時無言。
等到洛書將回旋刀擦拭得乾乾淨淨,終於再次抬起了頭,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上像是結了一層霜,看著竟然莫名有些駭人。隨便是誰,看到洛書的這幅模樣,恐怕都不會認為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紅柚。”洛書用指尖輕輕地撫過紅柚的身子。
紅柚張開小嘴,緊接著,在那九人的皮膚上就冒出數不清的血點,就像是先前的兩人一樣。等到地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蠱蟲,他們的身子就像是突然被掏空了血肉一樣,迅速地乾癟了下來。
“紅柚,髒,不準吃。”洛書一見這一群蠱蟲,就點了一下紅柚的身子,這純粹是條件反射,誰知紅柚像是看見什麽髒東西一樣把尾部對著那一群蠱蟲,甩著尾巴向洛書表示不滿。洛書甚至能想象到紅柚的心聲。
紅柚:爺是那麽不講究的蠱嘛?!
洛書被逗得眼角染上淺淺笑意,刺破手指喂了一滴血給紅柚,當做是這一路的犒勞。
大概是到了一個臨界點,紅柚的原本冰冰涼涼的身子開始微微發燙,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