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濤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一個小孩。
年齡不大,看著不過是五六歲的樣子,唇紅齒白,看起來簡直像菩薩座下的金童,但是他穿著一身壽衣,慘白慘白衣料映得人眼發疼,察覺到王碧濤的目光,孩童轉過頭來衝他一笑,眼中淌下兩行血淚。
!!
王碧濤後退一步,這才發現這小童竟然是飄在半空中的!那小腿下本應是腳的地方一片空蕩蕩!
小童張開嘴巴,發出"嗬嗬"的聲音,王碧濤無比痛恨自己的眼力,竟然能看見小童張開的嘴巴裡一片血肉模糊,牙齒被連根敲了下來。他知道有些人為了享受,怕小孩子會咬疼那活兒,會把頑童的牙齒敲掉。甚至他還給上面的人送過一個這樣的頑童。
現如今、現如今……
鬼手突然發難,一雙手在月光下泛著血色的暗光,無常長身而起,如鬼如魅,眨眼間就到了小童身後,一對陰陽鉤甩向小童身後!
"想跟你無常爺爺裝神弄鬼?你還嫩著點!"
前後夾擊,前方的利爪和後方的陰陽鉤馬上就要觸及小童,眨眼間,那身著壽衣的頑童卻憑空消失了。
無常的陰陽鉤和鬼手的長指甲撞在一起,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一時靜極。
王碧濤兩條腿哆嗦著,膀胱止不住的疼。
"伯伯,阿雨好疼啊……"
稚嫩的童聲在尖叫之前響起,白色的身影飄在衙役上方,他所過之處,衙役就憑空消失了,連掙扎都不及。
"哪裡跑!"
無常陰陽鉤又起,一黑一白的兩條鉤子,在末尾系著一黑一白的兩條鎖鏈,就像是黑白無常的勾魂的家夥,哪怕這是個厲鬼,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陰陽鉤撞上了小童的身子!
無常嘴角的笑容還未完全勾起,就僵在了臉上。
那鉤子在碰到小童的刹那,竟然寸寸碎盡,變成了紛紛揚揚的鐵粉!
這、這不是人能辦到的……
無常後退兩步,與鬼手對視一眼,轉身欲跑,那原本飄在眾人上方的小童,卻在眨眼之間到了兩人面前。
"伯伯,不要走,是阿雨哪裡做的不好嗎?"小童的語氣焦急,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是在場的眾人卻起不了絲毫的憐惜之意。
鬼手臉色陰沉,雙手成爪抓出,小童抬手與之相碰,那軟軟白白的小手不過是血手的三分之一大,但是眾人卻提起了一口氣。
兩手相撞!
眾人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鬼手。
鬼手的表情由陰沉變成了驚恐!
可是兩人手掌相碰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激起……
"砰!!"
念頭方起,耳旁便有聲音轟然炸響,那鬼手的一雙手,連帶著兩條手臂如同陰陽勾一樣炸得粉碎,變為滿天血霧。
淅淅瀝瀝的血雨打在眾人臉上,王碧濤哆嗦著伸出了手往臉上抹了一把,一片血紅。
"啊——!"
在喉中壓抑已久的尖叫終於叫出了聲。
王碧濤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去,腳下被石子一絆,整個人向後仰倒,被師爺一把扶住。
"師、師……"王碧濤顫巍巍地回頭,看見了一張剝了皮的臉,不是第一次的平滑,臉上的肌肉血管清晰可見,師爺凸著兩個眼珠子,問縣令:"老爺,您怎麽了?"
血管爆裂,腥臭的血水濺了王碧濤一臉。
"護護護……護衛!護衛!"王碧濤慘叫著逃離師爺,卻發現鬼手躺在地上,無常生死未卜,身後那五百侍衛不知在何時盡數消失不見,在場能動的,只有他,被剝了臉皮的師爺,和那個穿著壽衣的小童。
"伯伯,你留在這裡好不好,要是留不住客人,館主會、會懲罰我的……"小孩向著王碧濤走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但是雪白的壽衣下卻漸漸滲出血來。
王碧濤的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雙腿不聽使喚地僵直著,下身一熱,一陣腥臊。
他的官兵呢?護衛呢?南風館與他裡應外合的侍衛呢?
小童貼近了他,眉眼含笑,血淚兩行。
"伯伯,留在這裡吧……"
……
王五不知道自己這是到了什麽所在,周圍一片漆黑,這倒底是在哪?
疑惑中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仔細看看,那是南風館的侍衛,縣令來之前說,南風館的侍衛都是自己人,雖然不知道紅樓的侍衛怎麽和他們算是自己人了,但是縣令說的一定是對的,縣令大老爺可是頂好的官。
想起自己老母親生病,縣令居然親自帶人來看望,王五就不由得帶上了笑意,"兄弟,你知道這裡……"
誰料這一句話未盡,那人一語不發,拔刀就砍了過來!
刀刀鋒利,殺氣蓬勃……這是要他死!
怎麽會這樣?!
王五狼狽逃竄,腦中思緒紛雜,左逃右奔,終於見著一點亮光,他大喜過望,忙睜大眼睛,卻發現眼前那人竟然又是一個南風館的侍衛!
一顆心如同浸入冰水,現在前有狼後有虎,只能咬牙拚了!王五咬咬牙,紅著眼睛砍向了那面向著他的侍衛。
因為慌亂恐懼,因此也就沒有發現,面前侍衛身上並無殺氣,在他一刀劈來時,眸子中盡是茫然。
血色飛濺,滿目猩紅。王五氣力不足跌倒在地,終於暈了過去,在閉上眼睛的刹那,內心無比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