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痕有些後悔,事實上,以他的武功,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不至於無力反擊,他有九成把握,毫發無損地從對方手下逃脫,並將對方製服。可是為了揪出其後的勢力,他對子車籌暗暗做了手勢,要他靜觀其變,否則子車籌怎麽會乖乖止在原地,那月風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在月風打向他後腦時,他頭略略後仰,以堅硬的腦殼去迎接匕首,也並未昏過去。
他將所有可能受到傷都計算在內,卻沒想到子車籌會險些走火入魔。
“我沒事。”
子車籌把臉埋在子車痕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勉強笑道:“是我太激動了。”
就在月風抓住子車痕的那一刻,天地一暗,他仿佛又回到了幼時的那個夜晚,撕心裂肺似的疼痛席卷而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若不是子車痕向他打了信號,他不能保證自己會對月風做什麽。
無論是血蠱師還是邪僧,在江湖上都不是什麽良善的名號。
清涼內力在體內緩緩運轉,子車籌內息終於徹底恢復正常,子車籌正了正神色,轉移話題,問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法子找到月風?”
聲音還有些嘶啞。
子車痕看著子車籌的笑臉,沉默了一瞬,沒有回答,轉而道:“阿喜,師父曾給我說過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
子車籌連忙乖乖站好,做洗耳恭聽狀。
“在崖下時,師父說,雙生子與尋常兄弟不同,不僅血脈相連,而且魂魄相連,若是一人死了,另一人也不能獨活。”
子車籌一愣,似乎有幾分無措。
他一直以為哥哥是恨自己的,雖然師父說過哥哥一直在找他,但是他以為那不過是師父安慰自己的話,子車籌很容易滿足,現在哥哥和自己和好就好了,至於以前的,他也沒工夫去糾結。
“阿喜,我想你活很久。”
我不會隨意揮霍自己的生命,你不必擔心,希望你也好好珍惜自己。
子車痕輕輕地環住了子車籌,摸了摸他的腦袋,而後分開,笑了笑。
子車痕是極清冷的相貌,這一笑卻如冰雪春暖,花草吐芳華。
到底是自己疼了那麽久,想了那麽久,找了那麽久的弟弟。
***
在洛書等人的注視下,假阿闖緩緩轉醒,他看見眾人一驚,而後又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繩索。
在一盞茶之前他們自寨子裡找到了阿闖,經過洛書查看,只是中了迷藥而已,服了解藥不過片刻就醒了過來。否則他現在就不僅僅是被綁住這麽簡單,苗疆多毒蟲毒草,有諸多手段令人生不如死。
“小哥兒,怎麽稱呼?”
洛書笑著坐在他面前問他。
他看了洛書片刻,見他似乎對他並無敵意,又像是這裡能主事的人,便道:“姓周名往。”
洛書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搖頭道:“看閣下的手,沒有二十年的功夫,怕是練不出來,像您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應當是排的上名號的,可是在下卻沒有半分印象。”
他面色微沉,自知是撞到了硬點子,抬頭看看洛書,洛書容顏絕盛,淺笑盈盈,身上分明沒有半分內力,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仿佛一切盡在手中。
上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好像面對聽風樓樓主的那次。
他額上滲出冷汗,洛書並不逼迫他,甚至拿起手邊清茶抿了一口,好整以暇,直到額上冷汗滴下,他終於受不住壓迫,啞聲道:“周往是俗名,鄙人道上的諢名是解十三。”
解十三?
洛書挑了挑眉,沒想到竟然是他。
江湖第一鎖匠為江南第一家的江家造了一把鎖,這把鎖要十三道工序才能解開,而被鎖所守護的,是江家的千年家業,以及無價之寶,白銀盤。
白銀盤不是銀盤,而是一隻玉盤合著珍珠,玉盤晶瑩剔透全無雜質,放入水中仿若無物,於滿月放於月下,將珍珠撒於其上,最大的一枚珍珠足足有小兒拳頭大,最小的也有手指肚大,大大小小一盤珍珠,於月輝下相互碰撞,光暈柔和,互相輝映而生霧,籠於玉盤上,如臨仙境。
數十年前江湖第一神偷不知所蹤,百空空蹤跡全無,以至四方聞聲而動,紛紛爭奪這江湖第一神偷的名號,期間解十三連解江家十三道鎖,偷走白銀盤,留下一張紙條,上書——
於江南第一家取天下第一至寶,破古今第一鎖宣解某神偷諢名。
自此之後,解十三以解十三鎖聞名天下,鎖匠自此封台。
本來此事與洛書也沒什麽關系,問題是偏偏這人和自家兩個徒兒有關。
一個是百骨知,這解十三潛入聽風樓,竟然想盜取聽風樓的消息,被聽風者當場抓獲。無人知曉當初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此之後解十三聽聞百骨知的名號就退避三舍。
另一個是蘭追,他手下的蘭空空,正是改了姓氏的上一任神偷,而這解十三正是蘭空空的徒弟。所謂神偷,則當劫富濟貧,盜官不盜民,盜貪不盜清,盜財不盜色,以中立之身遊走正邪兩道。當初蘭空空收徒時的□□,全被解十三犯了一個遍。
蘭空空最大的願望,就是清理門戶。
據說這兩年這人還當上了采花賊,往往對民間百姓家的女子動手,很少傳到江湖上,若不是方尚清四下雲遊恰好碰見一戶人家做喪事,多問了幾句,恐怕這人的惡行還沒有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