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有可能會……篡位嗎?
可這是老師的說的,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的。
國師再沒有說什麽,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他只是說:“等太子繼位,未必不會重用於你。”
不等顧離說話,國師又自嘲似的,笑著道:“畢竟,我的學生,他敢用的不多。”
“老師?”不知道為什麽,老師的表情讓他心裡一緊,他手上也跟著緊了緊,發覺不對,等低頭才發現老師的衣服已經被攥地一團糟,他連忙拉了拉布料,試圖將衣袖撫平,然而顯然沒有什麽用處。
“老師……”顧離苦著臉看向國師,國師忍俊不禁,原本令他難受沉鬱的事情,也能像聊天一樣說出來。
“你今天不是問小澤去哪裡了嗎?他隨著皇上出去了。”
“臨行前賜姓為冉。”
“賜姓……?”顧離如同被雷劈中,僵直了身子,“是冉蒼逼的嗎?”
他們這些學生應該都跟著老師姓顧啊。
顧離隻覺嗓音乾澀,可是也自知問的是絕對不可能。
不想被賜姓,冉蒼還能逼他不成?
可是、可是……
小澤剛來的時候,小澤平時、他、明明老師那麽看重、他怎麽能?!
顧離越想越是憤怒難過,雙目赤紅,脖頸青筋暴起,身子微微顫動。
他以為師門就是他的家,他以為他又有了兄弟的。
“小離。”
好像是一聲歎息,國師摸了摸他的後頸,平時溫暖的手指有些涼。
“沒關系,不怪他。”
世人都知道江湖有隱門,精通機關陣法,奇門八卦,可是鮮有人知,隱門分兩系,一系在江湖,於山水之間感悟自然萬物,解機關,破陣法,暗保皇室免於賊人來往;一系在朝廷,明輔皇帝治理國家,精通天文地理,使穹國躲過不知多少天災地難。
江湖與朝廷本就密不可分,只是冉蒼之前做的事情太絕,使江湖與朝廷勢不兩立。
然而還不到撕破臉的地步,隱門就成了朝廷與江湖之間唯一的紐帶,隱門天文一系依舊在朝廷裡,只是隱門機關一系卻除了檢修宮中的機關之外,很少來往。
後來冉蒼從各地招攬奇人異事,能工巧匠,於是機關一系也漸漸不去檢修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國師。
所以國師對皇上可以不拜,大臣多以為皇上禮賢下士,與國師關系極佳,其實兩人之間並不能完全算是君臣。
然而歷任國師都是隱門中人這件事,冉蒼起初是不知道的。這件事只有歷任皇帝知道,但是冉蒼篡了位。
當少年國師前來之時,他以為是自己招攬到了奇人異士,正在兩國交戰之時,國師夜觀天象,利用驟然來襲的寒風打了殷國一個措手不及,自此之後越發看重寧恆。等知道國師乃江湖弟子,卻已經離不開了。
不過只是暫時的。
歷任天文一脈都會皇宮招收弟子,到大成之時,選取一人留在皇宮成為下任國師,國師會帶領著他的弟子回歸山門,從未有過差錯。
卻偏偏在他這一任出了問題。
他的老師被當年的皇帝氣得幾乎昏厥,根本無心收徒,他是老師還沒去朝廷時收的弟子。
當年他的老師見皇帝無可救藥,乾脆回了山門,準備以江湖客的身份參與這次戰事,不料皇室傳來消息,新皇上任,新皇與盟主關系極好。老師在朝廷不曾收徒,於是將他派了出去,國師就回到了皇宮。
寧恆與國師都以為冉蒼知道這件事,卻不料陰差陽錯,竟然到戰事畢才知曉。
而冉蒼多疑,根本信不過他,於是就在他的學生身上做手腳。或學生本身就有問題,或是在幼時誘之,歸心與他的又天賦絕佳的,這些年莫名地就癡呆了一個,跌進井水一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些孩子“都是”沒有家的,入他隱門,便隨了師父姓。
這些都應該是他的學生,他的門人,他的孩子。
冉蒼知道,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國師,國師的能力是極大的助力,因此他要將有這門本事的人,變成自己的人。
擔心國師會藏私,他安插了自小被洗腦的死士,做顛肺流離裝途經國師身邊,一切的相遇都被裝飾成了意外的樣子。
就像是小澤。
等冉蒼回來,就是徹底決斷的一天。
起初他很奇怪,為什麽冉蒼會對顧離隱隱敵視,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顧離無法被他掌控在手裡。
到底是相識多年,他本就是心有七竅之人,對冉蒼看得透徹,怕冉蒼會認為自己偏愛顧離,對其他弟子不盡心,繼而對他動手,所以刻意壓慢顧離的進度,也算是為他打好根基。
其實他真的不怪小澤,因為他本就是冉家的死士,本就姓冉,這次、只不過是將姓氏歸還與他而已。
他本不是他的學生。
談何怪罪。
“老師,既然太子要繼位,為何要走?他定是不敢用、用……的。”
顧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同門的名字。
國師笑了笑,倒是有些放松,“一朝天子一朝臣。”
顧離攥緊了國師的袖子,“老師,帶我回山門吧,我不想留在這。”
“小離,你要想好了,以你的天賦,留在這裡早晚會被重用。你不是喜歡吃南方的果子嗎?留在這裡,每年都能吃到。要是跟著老師,就要過苦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