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麽說,該演的還是要演。
讓應該面色蒼白、額頭冒汗的新皇紅光滿面、雙目炯炯,確實有點嚇人。
況且,還有最後一步要警惕的呢。
一行人緩緩前行,冉星辰的身形在厚重龍袍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單薄,他嘴角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卻也遮不住眉眼間濃濃的疲憊,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沿途一片寂靜,唯有侍衛整齊的腳步聲,被特意囑咐搬到宮殿的白色巨獅和兩隻海將軍在後面的車上放著,車輪發出咕嚕嚕的滾動聲,海將軍不時攪動水花,而巨獅一直再沉睡,區別只是換了個姿勢。
一切與往時的沿途並無不同。
冉星辰卻突然眉心一跳。
百骨知手裡的兔子,耳朵幾不可查地顫了顫。
有風撥動了草葉。
跟在錢公公後面的小太監突然往前走了幾步,對錢公公輕聲道:“聖上好像很累,不坐步輦嗎?”
錢公公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聖上的事情,還輪不到你說什麽。”
小太監誠惶誠恐地低下頭,語氣諾諾,“錢公公,我……”
“若偏要管上一管呢?”
語氣徒然凌厲,錢公公目光一凌,手中輕軟的拂塵仿佛化成了鐵刷,向小太監臉上刷去!
小太監卻如同水蛇一樣,一扭身向冉星辰後心刺去!
錢公公大驚,伸手抓去,明明抓住了手臂,卻感覺是握住了條泥鰍,眨眼間就被他滑了出去!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方才與小太監並肩而行的太監直到此時才爆發出一聲“護駕!”,然而身前身後的侍衛已經趕不及,那長相奇特的利器離冉星辰不過咫尺之遙!
誰也沒想到,危險竟然來自千挑萬選的身邊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自隊伍的後方,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震得人雙耳生疼,頭腦發麻,雙腿戰戰,如同直面森林之王的血口,震得那刺客的身形,幾不可查的一頓。
就是這一頓之間,冉星辰豁然轉身。
眾侍衛就看見,那方才還“面色慘白,額頭虛汗”的新皇,一個飛踢直直踹到了刺客的心口,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刺客仰面噴出一道血泉,如同斷線風箏似的倒飛出去!
冉星辰落於地上,依舊是那副搖搖欲準的模樣,卻自然地發出令人跪服的威勢,跟隨的小太監止不住得腿軟,心道原來話本上寫的,那使人納頭便拜的威勢是真的。
隊伍微微發出騷亂,有數名地字軍騰空而起,刺客不止一名。
刺客動作極快,動作極輕,他雙肩驀地一抖,後肩竟然展開了一對翅膀!
不像是唐門的機關翼,反而能看出其上的羽毛,其色漆黑,如同鋼鐵。
人怎麽能追上鳥兒?
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刺客跑掉?!
“列隊!”
幾名地字軍同時騰空而起,第一名踏上第二名的肩膀,第三名踏上第一名的肩膀……借力而起,節節攀高,眨眼之間竟然就要追上刺客!
刺客皺眉,轉身甩出三枚暗器,這暗器竟然是羽毛的形狀,看似輕盈,尾端卻閃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光澤,銳利勝刀!
地字軍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空門大開,他卻不躲不閃,手臂彈出一枚鋼爪,抓向刺客的小腿。眉眼狠厲,像是咬住巨鷹的惡狼,就算是拚著同歸於盡也要將他咬下來!
刺客終於有些驚慌,數枚羽毛角度根根刁鑽,打頭的兩枚更是插向了地字軍的眼睛!
就在此時,空中突起一聲雕鳴。
宛如平地狂風起,一隻巨雕向刺客俯衝而來!
它展翅如雲,鋪天蓋地,刺客在它面前就像是老鷹和小雞,身形對比太大,甚至令人有些想笑。
地字軍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他居然好像真的聽見有人在它耳畔發出了一聲輕笑。
不、不是幻覺!
面前突兀得出現了一個人影,像是信步閑庭賞月折花,那如雨般的暗器盡數被他握在了手中,輕描淡寫的模樣,好像是孩子去撲了一隻蝴蝶。
地字軍的眼睛豁然睜大。
面前的居然真是一個孩子!
還是一個被一層層衣服重重裹著,不過十歲的——孩子。
孩子的動作輕盈,分明應當也是如他一般無處借力的情況,卻像是腳下踩著雲朵,在半空中如履平地。
地字軍本就是靠著借力才上到了高空,方才的一番糾纏,含住的一口氣消耗殆盡,身子一沉,眼看就要墜落下去,眼前的孩子卻突然伸手在他手臂一托,他便斜斜得落了下去。
本以為最好也會摔地斷幾根骨頭,卻沒曾想落地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抬眼看去,巨雕已經抓住了刺客,像是抓小雞仔似的飛過去,半空中的人便輕輕巧巧地落在了雕背上。
那孩子正是洛書。
雕將已經昏迷的刺客扔在了地上,在他的頸間,還有洛書的一枚飛鏢。
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似的,就在雕將刺客扔在地上的刹那,自暗處又被扔出三四個人來。
天地軍已經不知道事態究竟是如何發展的,隻好緘默不語,而將新皇置於危險中,他們也自覺羞於開口——雖然新皇的武功,貌似比他們要強得多。
洛書自雕背上跳下來,跑到冉星辰身邊上下檢查了一下,方松了口氣,“這群小崽子倒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