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
冉蒼心跳一頓,面上卻沒什麽表情,“多謝地狐仙,只是朕現在這幅身體已經沒了治愈的可能,也不必再浪費時間。”
被稱為“地狐仙”的男人搖搖頭,誇張地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聖上,您是當今的天子,怎麽能說這樣的喪氣話。之前我教的蠱王實在是沒有空閑,正巧忙著研製人蠱的事情,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們教主也覺得很抱歉,這次這不是就將蠱王請過來了?”
他說著拿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猛地一劃,血液噴湧而出,令人驚愕的是他面上竟然全無痛苦神色,反而帶著幾分狂熱,好似他方才所為不是劃開了血管,而是請出了神明。
隨著湧出的血液,一條猩紅的蟲子爬了出來。
它體態細長如絲,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隨著它爬出的動作,暴露在外面的身體迅速膨脹縮短,那原本長達三尺的身子最後變得不過一指長短粗細,在滾圓的身子上豎著細密的尖刺,看不到眼睛,菊花狀的口器張開與身子同寬。
千絲蠱。
細若遊絲,伸展於全身經脈,中蠱者全身血液被吸乾而死,狀若乾屍。
“您別擔心,您不過就是血液受阻才導致得半身不能動,千絲蠱可殺人亦可救人,可吸血亦可返血,至於那修補經脈的方子,方子整個江湖只有一張,若說是有旁的,一定都是些江湖郎中博取虛名誇大其談,但是裡面有些藥材可有可無,只要加一味藥引子,就可以代替,像藥莊的九色靈芝露這種千年罕見的藥材,也不是必要的。”
正是深夜,大殿暗淡,唯有一點燭光搖搖,將地狐仙的面具映照得朦朧而曖昧,那自面具下露出的眼睛仿若與面具融為一體,好像面前這就是一個狐狸化作的人形。
“就是……這千絲蠱的返血,和方子的藥引子,就要看您舍不舍得了。”
他的聲音低啞仿若耳語,甜蜜而溫柔,分明是男子,卻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冉蒼看著靜靜伏在他指尖的千絲蠱,一點猩紅如血,灼灼生輝。
“……藥引子,是什麽?”
地狐仙執燭台,緩緩靠近,雙瞳中亦有兩點燭火搖搖。
“是血。”
“至親之人的血。”
“其中以母為先,父為次,長子再次,其余兒女為最末。”
冉蒼父母早已故去。
“以母之血為引,取半碗,可重塑經脈,功力有進。”
“以父之血為引,取兩碗,可重塑經脈,功力鞏固。”
“以長子之血為引,取半身,重塑經脈。”
“以其余兒女之血肉為引,取三人之血,日夜熬煮,亦可重塑經脈,只是經脈脆弱,此後功力再無法寸進。”
“聖上,您后宮佳麗三千,兒女不少吧?我記得您的長子,好像就是當今的太子。”
“聽說是個仁善的孩子,以後應當是位好皇帝。”
地狐仙直視著冉蒼的雙眼,說的分明是誇獎的話,語氣之間卻全是淡漠,仿若談論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物件。
“但是這個孩子我記得天生體弱,身子極差,縱使有皇族的藥材吊著,也活不過六十歲吧。”
六十歲,縱使是放在平民百姓之間,也不是長壽的歲數,便不要說在皇族,更不要說在武林。
“過不了十幾年就沒了,更重要的是他現在還沒有孩子。”
“他若是繼位,走的時候,孩子也不過是十幾歲,那時候他的叔伯還稱得上是年輕力壯,他能守住皇位嗎?”
“聖上,您的這幾位孩子……”
關系如何?
不言而喻。
本就是他用的製衡之術,將他的這些兒女們劃分成勢均力敵的勢力,誘導成不死不休的場面。
說什麽兄弟有愛,都是屁話。
即使是同一個陣營的,若是為首的落了難,也會撲上去咬一兩口。
施己教的人在養蠱,皇城中也在養蠱。
施己教是以蟲為蠱,冉蒼是以人為蠱。
冉蒼與蠱師,說到底也沒什麽不同。
“聖上,前幾天您的房中進了奸細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了,是太子殿下動虎符將禦醫院搬了過來,數年前,我記得他還曾為您擋過箭。”
“他孝心如此,想來就若是知道為您的身體能做點什麽,是樂意至極。”
冉星辰好,很好。
他有勇有謀,孝心有加,行為果斷,若是繼位,一定會是一位好皇帝。
但是問題就是他太好了。
如果他用三名兒女的血將經脈重塑了,面對這樣的一個近乎十全十美的太子,面對一個今日剛剛給他看了聖旨,傳達了消息的太子,該如何呢?
一個在民眾中口碑極佳的太子,一個在三軍中人人敬仰的太子,一個……體弱多病的短命太子。
“聖上,您若是重塑經脈再修煉內力,壽元綿長……”哪裡需得冉星辰。
別人再怎麽好,自己的江山,最好還是自己來照看。
況且,冉星辰是在意他母親的事情的。
當年的文皇后,她的死……
冉蒼拳頭微微收緊。
若是被他發現了呢?
在他將大權與天地玄黃軍都交出去之後,若是被發現了呢?
“聖上,太子本就是您的孩子,您教養他這麽多年,讓他付出半身血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