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洛書下來之前,木盡已經能分出精力與旁人對話了。
這是他即將要將陣法拚合的預兆。
算算時間,現在木盡應該已經將陣法徹底解出了。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洛書看著那一截斷裂的牛筋繩,目光漸漸凝重起來。
“小八!咱們快點上去!他們動手了!”
***
木盡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眉眼依舊。
好像近兩個月的時間他一直不曾離開,不曾經歷一場生離死別,只是下了一次山,又回到了門派,嘴角含笑,眉眼微彎,似乎下一秒就要招呼著他過來。
【小師弟,你猜我帶了什麽東西給你?】
嗓子裡好像梗了什麽東西,鼻子像是被打了一拳,酸疼得厲害,半晌,他才啞著嗓子,聲音有點哆嗦。
“大、大師兄?”
面前的人笑著點了點頭。
“小盡,我回來了。”
木盡胡亂擦了一把臉,撲了過去,方尚清下意識地去拽他的衣領,怔了一下又緩緩放了下來。
木卓笑著展開雙手去抱他,木盡像是一隻投林的鳥兒。
然而就在木盡要碰到木卓的刹那,木卓猛地後退,又僵在了原地。
“小盡,你什麽意思?”
這時眾人才發現,木盡手裡握著一把匕首,頂在木卓的腰腹之間,已經劃破了衣襟。
木盡臉上還帶著眼淚,眼睛依舊紅得像隻兔子,可是神情卻冷靜甚至帶著些微的冷漠,好像眼眶裡的眼淚不會落到他的臉上。
“大師兄?”
“你真的是我的大師兄嗎?”
什麽都是一樣的。
樣貌,語氣,眼神,甚至是眉眼間的溫柔,都是一樣的。
可是有哪裡不對。
分明有哪裡不對啊。
木盡沒有想到,從來都是極度嚴謹的他,會相信一種叫做感覺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不是大師兄。
相貌脾性與記憶,分明都是這個人。
為什麽總覺得哪裡不一樣呢。
木卓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如同木偶嘴角被刻上的、完美的弧度。
“我怎麽不是大師兄呢?你看我哪裡不是呢?”
哪裡不是呢?
木盡想起洛書曾啃著糖瓜,坐在他身旁和他閑聊,他對蠱人有些好奇,那些蠱人就像是精致的木偶,其中的蠱就是發條。
【你這麽說呢,也沒錯吧。】
【不過這比喻,總覺得……】
【我知道很惡心啦!那種東西怎麽能和機關術相比。】
【好~想你也想不出不和機關沾邊的比喻。】
【這蠱人呢,是人蠱寄生到人的大腦裡面,平時感覺你就是你自己,但是當關鍵時候,你會失去意識,等到清醒,甚至不會有這一段記憶。】
【這……】
【是不是很嚇人?平時身邊最親近不過的人,毫無預兆地要了你的命。更可怕的是,他回過神來會痛哭流涕,甚至會為了為你報仇,為了找到那個“真凶”而不顧一切。】
【而他殺你的時候,所作所為,神情舉止與平時無異。】
【就好像被當做至交的這個人,之前的做所全是偽裝,他是從心底想殺了你的。】
【哀大莫過於心死。】
心死……
木盡將匕首緩緩往前推,木卓沒有躲避,依舊淡淡地笑著。
木盡之前經常嘲笑洛書,是不是有感而發兩句,酸溜溜的,感性得要命,此時他卻勾起了嘴角,笑著自嘲,眼淚又流了下來。
哪裡不一樣?
因為大師兄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是沒有心的。
之前從未發現過,今日一對比才驚覺,大師兄看向他的時候,眼睛是亮晶晶的,他被包裹在他的目光裡,好像渾身都是洋洋的溫暖。
他以前睡在山神廟裡的時候,被蟲子鑽過耳朵,也被老鼠咬過腳趾,導致他直到拜入隱門也膽子不大,怕一切小的活物。每次見到,只能哆哆嗦嗦帶著哭腔,下意識地叫出大師兄,木卓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將這些小東西扔出房門。
山神廟是冷的,但是大師兄是暖的。
【別怕啊,小盡。】
木盡握著匕首的手穩穩,他抬起頭來,看向木卓。
“大師兄,別怕,我會救你的。”
聲音溫暖,仿若當年,有人整夜整夜地陪在他身邊,在他驚醒的時候,聲音微啞而溫柔。
【別怕啊,小盡。】
***
“小八,那個七律有問題!”
若不是被世界法則所限制,二零八八現在已經飛起來了。
他懷裡的洛書面如寒冰,帶著一股子冷意和懊惱,不安地將手中的糖棍咬得粉碎,直接吞進肚中。
“他們料定了七律出現,風涉會不顧一切地將七律救出來,不會有心神考慮別的,不會考慮七律出現得是不是合理。”
“若是不出我所料,風涉下來的時候應當正好看到七律被剝皮的場景,風涉顯然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
“風涉本就對七律絕對信任,加之看到那一幕,更是一點警惕心都升不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七律若對風涉出手,風涉必死無疑。”
二零八八安撫地拍拍洛書的頭頂,“七律是假的?還是說是人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