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書仰頭看去,坐在正對著他們方向的,是一個身著黑袍的人,其上繡著血色佛蓮,只是看不清他是否佩戴了葫蘆。而在“桶沿”周圍,坐了一圈的黑袍人,袍子是不加任何修飾的黑。乍得看上去只見人影幢幢,配上滿地的蠱,如同身處煉獄。
在這裡的豪傑,哪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人,哪怕如五虎,縱使人品敗壞,那一身武藝卻是實實在在的。可是他們打得過千軍萬馬,卻不代表能殺出蟲圍。此時見了人,哪怕是操縱著蠱蟲的蠱師,也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好好打一架。
“你就是血蠱師?”
華山弟子忍不住率先開口喝道。
華山功法講究的就是一個銳字,以攻為守,招招進攻,可是這一路上不得不防守了一路,心裡又是憋屈,又是暴躁,早已經憋不住火氣。
那身著黑紅袍子的人聽了,卻也沒有回答,“好一群不請自來的無理之人。”
他的語氣中帶著被打擾的不耐與火氣,倒顯得他們沒了禮數。
“呵呵,無理之人?你這種草菅人命的家夥也會講究一個‘禮’字嗎?”
峨眉的女俠出言譏諷,因為一路上被蟲子圍繞,哪怕是再溫柔的性子,也不免想將眼前人千刀萬剮。
“草菅人命?我只是讓他們的更有價值。”血蠱師理了理自己的帽簷,將一縷長發攏進了兜帽,慢條斯理地道:“若是我此次成功,便是能煉製出一種新蠱,他們將自己貢獻給了我,難道不是比庸庸碌碌地活著更為有價值嗎?”
這是什麽歪理?
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將要人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聽語氣甚至覺得對方應該謝謝他?
洛書一腔怒火總算有了發泄的地方,嬉笑著道:“大叔,我看你的身體也不錯,我還沒用人當過蠱皿呢,要是將我的寶貝們養好了你也是功勞一件,不如我將你當蠱皿可好?”
黑紅袍將頭轉向洛書,似乎是仔細地看了一下,“我能煉製出足以改變武林的蠱蟲,價值可高得多,反倒是你,資質不錯,當我寶貝的飼料剛好。”
洛書搖頭,“這可不是你說的算呀大叔。你看我長得這麽好看,哪怕是站在這裡都賞心悅目。你再看看你,連臉都不敢露出來,肯定是個醜八怪。你長得難看也就算了,人還這麽惡心,真是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浪費土地。像你這樣的資質哪怕喂給我的蠱,大概他們也不會吃,但是如果是我喂的話,他們沒準會賞臉吃兩口,也算是你積德了。”
洛書說的沒錯,他現在易容的臉雖然遠不如原本的容貌,然而也算是清俊可愛,哪怕是他像是無奈極了似的,搖著腦袋左搖右晃,也是賞心悅目得很,看得韶斬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隔著老遠,也能想象到對方黑如鍋底的臉色。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不知道洛書的話哪裡戳到了他的痛腳,明明之前看起來淡定至極,卻豁然起身,聲音都因為怒意帶上了顫音。
“沒教養的東西!出門在外不懂得尊重長輩,就別怪我代你父親教訓你!”
“沒教養?說這話的人才是沒教養。言不及父母,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洛書聲音幾不可查地壓了下來,“話又說回來,你這種廢物有什麽資格稱為我的‘長輩’呢?”
眾人看看洛書的身量,不過是十二三歲,再看看對方,至少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然而蠱道不同於武道,向來是以蠱論高低,年歲大的若是論蠱論不過,自然也要向年歲小的道一聲‘前輩’。
雖然現在不知道如何,但是再往後十年,還真的不一定誰是誰的前輩。
這樣想著,面上不免帶出了些許端倪,雪暮枝更是直言道:“你除了年歲長於書洛,沒什麽擔得起這一聲‘長輩’的。”
雪暮枝聲音清冷,說這話時又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更加上了幾分說服力,若不是洛書的臉實在是太嫩,大概眾人便十足地信了。
洛書: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年齡可以當你爺爺——然而我並不想要你這種孫子。
雪暮枝的話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豁然起身,咬著牙狠狠地道:“敬酒不吃,那你看來是想吃罰酒了。”
你也沒給我們敬酒啊……
洛書看著他眼神死,不知道對方逼格突然就下降了這麽多,感覺就是從反派大boss降到了炮灰的級別。
然而不管對方的“逼格”怎麽降,該發動的攻擊依舊發動了,甚至比之前的幾次還要讓人頭疼——側對著他們的地方,也就是那些一直沉默著的人之下正對著的地方,那“桶壁”緩緩打開,竟然是一扇扇門。
而門後,則是比人身體還要大的蠱蟲。
本來不是像潮水一樣的蠱,眾人還松了口氣,然而一看這蠱的體積,卻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怎麽會有這樣大的蠱蟲?!明明蠱是以隱蔽為佳,殺人控人於無形之間,可是這些蠱已經完全成了肉碰肉的坦克!
‘小八,你老實說,這個世界真的是純粹的武俠世界嗎?這怎麽看怎麽像蟲族亂入啊我去!’
【宿主放心,這確實是這個世界的產物,宿主可以看做是基因突變的產物。】
‘他們到底喂它們吃了什麽玩意啊!一噸金坷垃嗎?!’
原本不足人的小指的蟲,現在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顯得陌生而可怖。蛇蠱足足有碗口粗,不必用毒,單單是用纏的,便足以將人的肋骨寸寸勒斷,令人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