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不食人間煙火的教主自從娶了教主夫人,那一座冰山就化作繞指柔情,夫妻兩人如膠似漆,教眾吃狗糧吃到淚流滿面。
再一年夫人又有了喜,教中就添了新人。
孩子是父母愛的結晶,雪慕和月琉枝稀罕這個小家夥稀罕到不行,起名字都要斟酌再斟酌,直到小家夥一歲,竟然還沒有自己的大名。
月琉枝翻著書最後喪氣地把臉埋到雪慕懷裡,“起名字好難啊!”
可憐兮兮的,就像是被線團纏住的貓咪。
雪慕心頭一動,想起那一日,他說出自己名字時她問自己的話。
“雪慕?哪個字?”
“雪是落雪的雪,慕是愛慕的慕。”
“雪~慕。”她歪著腦袋,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雪慕誰呀?”
“雪慕你。”
於是雪慕說,“就叫雪月歸如何?”
那就各取一字。
一人為雪,一人為月。
歷盡雪月,歸途是你。
雪月歸就這樣慢慢長大了。
月池與月琉枝一直很好,偶爾會去看她,在雪月歸三歲的時候,月琉枝想念月池,就抱著雪月歸去找她。
月池因為家裡有地,月池與月駐又都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在月府有了見識,兩人把地租出去,自己兩口子辦了一家小酒館,日子過得富足。見月琉枝來了,兩姐妹在一起說了好久的話,月池還說,要第二天給雪月歸做道拿手的甜點。
但是晚上就出了事。
晚上的時候,四個人擺起酒席,月池和月駐拿出了自己釀的好酒,好好地吃了一頓,雪暮枝覺得這一個是自己當年的救命恩人,一個是愛妻的好姐妹,就喝了盡興,沒有把酒逼出來。
誰知,就是因為如此,釀成了大錯。
雪暮枝喝得最多,許久沒有這樣醉過,以至於晚上一隊強盜殺進來,他竟然沒有發現。
竟然沒有發現。
每每想起,他都恨不能將當初的自己碎屍萬段。
等他醒來,看見的,是他的阿枝的屍體。
這是夢,這是噩夢!
他拚命跑過去,聽不見周圍越來越近的怒罵呼喊聲,他把月琉枝抱在懷裡,冷冷的,一點也不像她。
他的阿枝,不應該是溫溫熱熱就像一個小太陽的嗎?
第150章
“恩公,您坐。”李硯夕將一隻馬扎拿過來,遞給靠著牆站著的子車籌,子車籌擺擺手,突然頓住,看向李硯夕。
“暮枝說的子母蠱是什麽?”
他記得,雪暮枝進來的時候,喊著的就是“子母蠱”。
子母蠱他不陌生,雪嶺和紅柚就是一對子母蠱。子母蠱的用處是感應,兩人分別拿著,就能感知到對方現在是否安好。
但是子母蠱雪暮枝又不是不會煉,不會向李硯夕要。
李硯夕拿出蠱皿,一對黑色蠱爬到了他的指尖。
“這是苗疆密蠱,也叫子母蠱,作用是尋親。”
“唯有父母與子女才會有感應,與滴血認親不同。”
子車籌揉了揉額角,“暮枝突然要這個做什麽?”
單獨看只是覺得莫名眼熟,但是當兩人同時出現,子車籌要是沒看出什麽,和雪暮枝這些年的交情就喂了狗了。
既然問了子母蠱,那就是早知道這件事。
若是常人,在聽到子母蠱的時候,第一反應會是“用來測月憐與雪暮枝之間的關系”,但是子車籌深知洛書的性情,看師父當時的反應,師父分明是不知道的,若是雪暮枝敢背著師父用蠱,恐怕他就沒法好好站在這裡了。
也就是說,這蠱不是給月憐和他用的。
那是給誰用的呢?
***
雪慕愣愣地抱著月琉枝,直到刀鋒劈向了他的脊背,被他周身內力自發運轉震碎。
他抱著他的阿枝站起來,雙腿幾乎要站不起,脊背幾乎要挺不直。
但他還是站起了,挺直了。
他和他的蠱殺進了人群,就像是一匹惡狼撲進了羊群,所過之處都是血肉狼藉。
真弱啊,真是太弱了,完全沒有對戰的價值,這根本就是一場屠殺啊。
雪慕面色木然,雙目中並無一絲半點感情。
他為什麽要喝醉?為什麽要醉死在酒裡?這麽弱的、這麽弱……明明連他一掌之力都敵不過。
可是他的妻,他的阿枝,就是死在他們手裡啊。
突然,他聽到了一絲極細微的哭聲,那麽細微,掩藏在廝殺中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抱著月琉枝向著哭聲的方向追去,這圍殺的眾人在他手下如同待割的麥子,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溫溫熱熱的小身體撲了過來。
“爹爹!”
雪月歸含著眼淚,他急切地搖晃著母親,想母親會彈一下他的腦袋,笑著罵,“小烏龜,我還沒死呐,你哭什麽啊。”
可是她再不會這麽說了。
雪月歸的動作慢慢停了,小臉憋得緋紅,淚水慢慢滾落。
一滴、兩滴……
終是放聲哭了出來。
他哭地聲嘶力竭,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哭得要把自己哭暈過去。
他早慧,這麽早就知道了生離死別。
雪慕小心地把雪月歸攬進懷裡,他想起第一次與月琉枝對視,那一雙眼睛,就像是清亮亮的山泉水,就那麽一眼,那泉水呀,就淌進了他的心裡,成了他心唯一的水源。他心有棵樹,一開始刻著他與阿枝的名字,後來又加上了一隻小烏龜,就這麽長呀長呀,好像要把他胸膛都填成暖融融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