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過後,將雞上的細鹽洗淨,加水加生薑加料酒,將整隻雞放進鍋裡小火熬煮,待火勢穩了,加進鹽調味。洛書的口味一向比較重,不知是不是在崖底總吃藥材和商城中的黑暗料理的原因。
洛書到了這個世界幾乎沒有吃過正常的帶鹹味的東西,哪怕是在穿來之前清湯寡水的病號飯也比在崖底吃的東西好吃,把好好一個口味正常的大好青年硬生生逼成了重口味。
湯慢慢熬著,二零八八耐心地將油花一點點地撇出來,同時將視野打開,看見房中的洛書睡成一團,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陷入了不怎麽美妙的夢境。
二零八八頓了頓,將鍋蓋蓋上,看了看火塘裡的柴火,又加上了兩根,便上了樓。
洛書睡地很不安穩,因為體力透支臉色蒼白,在月光的下的側臉白皙到幾近透明,整個人很沒安全感地縮成一團。
二零八八將洛書的姿勢擺正,想了想從櫃子裡拿出一床被子塞到洛書懷裡,溫熱的手掌試了試洛書額頭的溫度,然後給他掖了掖被角。
內功深厚之人不畏寒暑,然而洛書剛剛進階完,身體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二零八八看看無意識地將臉埋進被子的洛書,又將一床薄毯搭在了床腳。
還是太瘦了。
被子被壓在雙臂下,褻衣微微敞開,能看見鎖骨。洛書的鎖骨很深,清晰精致,就像天邊的新月。只是在二零八八看來,美雖美矣,卻是太單薄了。二零八八情願將洛書喂成一個小胖子,也比現在這樣看著踏實。這也是洛書提出想要增肌,二零八八想都不想就同意的原因。
“阿籌,阿籌……”
二零八八怔愣著,卻見洛書身體突然一反常態地開始動作,嘴唇張合,額上起了細細的汗珠,二零八八低頭去聽,聽見洛書低低地叫著阿籌的昵稱,急切又擔憂,也不知道在夢裡看到了什麽。
白天還是被嚇到了吧。
二零八八內核一暗,抿著唇小心試探著將手按上了洛書的肩膀,洛書的動作果然一停,下一秒卻翻身將二零八八的手死死握在掌心,大概是體溫給了洛書安全感,他像是抓到了什麽珍寶一樣,用冰涼的手死死抓著,死死抓著,就好像一松手,夢裡的人就要落入無間地獄。
明明在二十年前遭受過一次苦難,為什麽二十年後相同的罪還要再受一遍?
當年的阿籌也是這樣遍體鱗傷,洛書用了那麽久才將蠱驅除啊。今天又見到,大概是又夢見之前的事了吧。
二零八八看看廚房那邊,香氣已經慢慢彌漫,柴火劈啪劈啪地燒著,盡職盡責地將金黃色的雞湯鼓起一個個氣泡,每一次破裂,都炸開比上一次更濃鬱的香。
二零八八在床邊坐下,讓洛書抓地更方便些,果然他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呼吸也慢慢平穩。生病的洛書就像個小孩似的,睡覺還要抱著東西,不給就委委屈屈地縮成一團。只是今天比原來還要嚴重,單單有能抱的東西還不行,這東西還要有溫度。
洛書的手慢慢松了,二零八八想順勢離開,洛書卻沒有完全放手,反而“變本加厲”地將二零八八的半隻胳膊連帶著被子抱緊了。
看來睡得還是不安穩。
二零八八低低地歎了口氣,正想著明天該如何安撫不讓人省心的宿主,卻突然覺得被抱住的那隻手一熱。二零八八數據靜止了一刹那,愕然回頭,看見洛書半邊臉都挨上自己的手背。
洛書的睫毛像落在花枝上的蝴蝶翅膀,輕輕地顫了一下,掃過他的皮膚,帶著微微的癢。皮膚蒼白到病態,脖頸纖細而白皙,光滑如同上好的綢緞,上面淡淡的青筋便是絕美的刺繡。
就像是被上天細細雕琢的羊脂白玉,溫柔,精美,也易碎。
吐息之間的濕熱莫名突然變得難以忍受,仿佛要將手背灼傷。
二零八八感到自己的內核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報廢。
【宿主,我要走了。】
那夾雜在不舍中的感情是什麽?
【宿主,二次綁定開始。】
那揉混在久別重逢中的感情是什麽?
【宿主,我會盡力幫你增肌的。】
那糅雜在心疼中的感情是什麽?
洛書的面頰隱沒在月光的影子裡,銀白的月光落在他裸露的頸,令他突然變得有些虛幻,就像黎明前的小美人魚,下一秒就要變成泡沫遠去。
“小八你真是我的好哥們!”
“小八?他是我的大廚哦~”
“小八,等我上了崖,咱們就把這個世界逛一遍,從南吃到北。”
“小八,等你下次來看我,會不會找一個可愛的系統姑娘,然後我就可以當爺爺啦~~~”
二零八八看到自己的內核忽明忽暗,數據飛速地流淌,卻找不到解決方法,就像中了無解的病毒,讓他感到自己好像缺失了一大塊數據,迫切地需要什麽來填補。
他看向了洛書。
病毒在他體內叫囂著,一定是這樣的,否則他怎麽可能會有人類才有的窒息感,為什麽突然感覺頭暈目眩,為什麽自己無法操縱自己的身體。
他知道洛書將自己看得很重,就像是搭檔,是摯友,是兄弟,也是家人。
可是還不夠。
還不夠。
二零八八茫然地捂住心口,黑色的眸子就像一潭深水,在無波無瀾平靜的水面之下,是洶湧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