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哭聲,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鬱謹靜靜看著他,抓住他的手移開,輕輕幫他拭去眼淚,眼神裡是往日看不見的溫柔。
丁鶴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像是蝴蝶輕巧地落在鬱謹的指尖,帶來微微癢麻的感覺。他原本被鬱謹握住的手,輕輕掙脫,又主動反握回去,放在自己左胸口。
丁鶴低聲道:“我一直以為,我必須要很努力地達到別人的期望,他們才不會拋棄我。我……我已經是一個怪物了,我必須把自己矯正回正軌。”
鬱謹道:“你不是怪物,也不需要聽他們的話。”
鬱謹感到他似乎閉上眼,用著眼瞼下方的皮膚輕輕磨蹭著自己的手指。
“可是所有人都這麽說。我也知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這個社會總是依照一定秩序組成的,而只有界限嚴明的秩序才足夠穩固,總是有一部分人會被劃分至主流之外。這種劃分不是因為他們從本源上是錯誤的,而是不適應這個社會。
鬱謹本身就是遊走在秩序邊緣的人,比起外界的看法更注重自己的感受,讓他不快就是不快,絕不委曲求全。但他也知道,他只是運氣好,有這個資格去囂張。
雖然秩序的構建是主觀的,秩序的存在卻是客觀的。不符合主流的人,一定會生活得辛苦許多。
“如果你能夠迎合別人,為什麽在我面前不能迎合我?”鬱謹道,“我希望至少你在我面前能放松一些,無論是抱怨還是撒嬌,甚至是嫉妒或者不甘,我都可以接受。”
丁鶴卻繃緊了嘴角:“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如果我總對你倒苦水,不是會讓你心情不好嗎?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我不能給你添麻煩。”
“我不覺得負面情緒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心情低落的時候。”鬱謹低聲道,“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很可能反而需要你來遷就我。”
丁鶴忍不住笑出聲,睜開眼凝視著鬱謹:“我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我一定會有一天強大起來。”
“你能等我到那一天嗎?”
鬱謹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緊,心跳的速度比往常更快一些。
他點點頭,丁鶴笑得更開心了一些,他傾身向前,和鬱謹隻隔著幾厘米的距離,說話時的溫暖的吐息似乎和他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那我們說好了。等到兩年後我就去找你。”
鬱謹的聲音有些沙啞:“好。”
丁鶴抬頭看看夜空:“不知道夜晚什麽時候會過去。”
他的語氣有些蕭索:“我總覺得,等到天亮的時候,你就會消失。”
鬱謹道:“就算天亮你見不到我,我也沒有消失。想找我的時候,隨時可以打電話。”
他又補充:“不一定是遇到危險,平常想找我也行。我現在很閑,不用擔心打擾我。”
“我會的。”丁鶴笑眯眯說完,打了個呵欠,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好像有點困了。”
他剛剛發泄完情緒,精神平靜下來,就開始覺得疲憊了。鬱謹摸摸他的衣服,確定乾得差不多了,撲滅火:“去找個避風的地方睡吧,你現在高中,學業挺忙的。”
丁鶴點點頭,又拉住鬱謹的衣角,試探問:“我可以靠著你睡嗎?”
他的眼中閃著期盼,偏偏表情又小心翼翼,生怕他拒絕,像是出去玩沾了一身泥水又想上主人床的小狗。
鬱謹點頭,他就雀躍起來,像是蒙受了天大的恩寵。
鬱謹看著,有些心酸。
他可能不大適應這個世界丁鶴的人設。
丁鶴把頭靠在鬱謹肩上,輕輕說了聲晚安便閉上眼。鬱謹聽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平穩,胸口有規律地微微起伏著,也闔上眼。
過了十分鍾左右,丁鶴卻悄悄睜開眼,他先試探性地用指尖輕觸鬱謹的指尖,發現他沒有反應,又試著手指向前探索,纏上鬱謹的手指。
鬱謹連呼吸的幅度沒什麽變化,他才大著膽子抬起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頰。
他的動作仍舊十分輕柔,像是稍微用力,鬱謹就會化作泡沫消失。
他的手指順著鬱謹臉部的輪廓,從眉峰,到眼角,再滑到嘴角,最後隨著頸部優美的線條向下,落在了鎖骨上。
他的手指停在這裡,沒有再往下,猶豫了一下,又逆著剛才的方向,一路回到了耳側,輕輕捏了一下鬱謹的耳垂。
他抬頭,在鬱謹臉頰上輕啄了一下,像是偷了什麽寶貝,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鬱謹突然抓住他的手,睜眼看他。
丁鶴無辜地看著他,眼神卻不複之前的謹慎小心,赤裸裸地展示著自己的野心。
鬱謹明白了,這果然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丁鶴。先前的落魄和軟弱,都不過是這個世界的偽裝。
丁鶴緩緩道:“我睡不著,害怕我睡醒了,就發現一切都是夢。”
鬱謹松開他的手,側身過去,手臂把他攔在自己和牆壁之間,親了一下他的嘴唇:“現在能睡了嗎?”
“不能。”
丁鶴就著這個姿勢,環上他的腰,稍微用力,讓他雙腿跨在自己身體兩側。
鬱謹雙膝跪地,右手撐在他旁邊的牆壁上,低頭看著他。
丁鶴松開手,轉而環住他的後頸,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壓,同時抬起頭,去夠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