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觸到粗糙破舊的紙張,稍微用力便會有碎片掉落下來。紙張的旁邊,是一隻斷裂的十字架。明確的參照物讓他安心一些,卻仍舊不知道怎樣才能破除當前的困境。
一道勁風由左前方襲向他的命門,他看到一隻枯枝般的手破開黑暗,抓向他的脖頸,動作狠辣而果決。
在喪失某種感官後,其他的感官往往會格外敏感,以彌補缺失的功能。
鬱謹取下十字架,格擋在面前。利爪來不及改變方向,在十字架上刻下幾道深痕。
十字架的表面破開幾道裂縫,露出內裡的銀色。
利爪觸碰到銀器,發出被灼燒的滋滋聲,立刻收了回去。
但是他並沒有放棄,而是在短暫地休息後,從另一個方向再度攻過來。鬱謹再次舉起十字架,但這次利爪攻擊的方式明顯有了變化。他的目的已經不再是撕破他的喉嚨,而是奪取十字架。
鬱謹的十字架橫在胸前,而利爪抓著十字架靠外側的一邊,小臂壓在十字架上,向他所在的方向施力。
鬱謹抵擋不過對方的力道,胸口的壓迫感使得他的呼吸變得更加艱難。
對方的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口鼻,似乎想盡快斷掉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捂住他口鼻的那隻手,用食指在他臉頰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十字。
純粹力量的較量很快就分出了勝負。鬱謹原本試圖掰開對方手指的手無力垂下,他閉上眼,背靠著牆壁,軟軟地坐倒在地。
寂靜的黑暗中傳來鼓掌的聲音,伴隨著一個女子慵懶帶著媚意的聲音:“我承認,這幕劇很好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槍聲打斷。
伊諾克開槍了。那隻原本捂著鬱謹口鼻的利爪,現在正抓著一把槍。
子彈對於無實體的黑影沒有效果,對吸血鬼卻能產生致命的傷害。
在觸碰到十字架的時候,利爪的主人就反應了過來,他所攻擊的是自己的同伴。
這對於一個虔誠的信教者來說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這片黑暗使得他們的感知暫時出現了偏差,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形象。他意識到,這片黑影的主人想看他們自相殘殺。而他們必須要找到黑影的主人,才能解決當前的問題。
吸血鬼隱藏在黑暗中,連聲音都不曾泄露半分,他們只能想方設法引誘她出來。
他將計就計,假意攻擊自己的同伴,想降低吸血鬼的警惕心,等她得意忘形的時候再發動突然襲擊。幸運的是,他的同伴看出了他的想法,並且配合了他的動作。
吸血鬼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場景,果然露出了破綻。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掏出了槍。
“啊——”
傳來的卻是卡羅爾的痛苦叫聲。
女性吸血鬼愉快地笑起來:“銀色的子彈,真是美麗又危險的東西。你想用這個東西刺穿我的身體嗎?”
她舔了舔指尖沾上的鮮血:“這就是獵人的決心嗎?可是你怎麽忘了,你還有一個同伴呢?”
她剛剛似乎把卡羅爾當作人形盾牌擋在面前,此時毫不在意地又把卡羅爾扔到了地上,提起裙子優雅地向兩個人走來。
“想看一看自己的同伴掙扎的樣子嗎?哎呀,我忘了,她會變成這樣,可是拜你所賜呢。可是怎麽辦,你是不是說過要保護她?”
伊諾克的身子顫抖起來,似乎回想起了什麽痛苦的過往。
“她現在正在地上爬。她的胸口流了很多血,我想她現在應該覺得四肢無力吧,只能像蟲子一樣在地上爬行。這樣的形容可真是太不優雅了,我應該換一個。不如說是,被蜘蛛網困在中央的蝴蝶,撕破了翅膀從蜘蛛網上掉下來,卻只能在地上蠕動吧。”
伊諾克咬咬牙,繼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開了一槍。但他的動作卻不如當初乾淨利落,讓吸血鬼很輕松地躲了過去。他開始思索,如果他打中的依舊是卡羅爾怎麽辦。
“你聽見了嗎?我想你聽不見,她並不想讓你知道。她不想讓我再說下去了,可是我覺得如果我不代她表達心情,你就永遠也聽不見她的心聲了。她說她並不怪你,你是個很好的人,你不要內疚。真是可愛的孩子,寧願自己一個人受傷,也不想讓別人痛苦。”
伊諾克茫然地站在原地,他手中的槍像有千斤重,再也無法舉起。
吸血鬼的低語宛如魔咒:“你的所有夢想都是空想,你根本無法保護任何人,從前無法,現在也是。你的朋友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為他們復仇?因為他們知道,你這樣只是自投羅網。你想要保護他們,但其實自己才是那個被保護的人,為什麽不乖乖地聽話呢?我天真的朋友。”
這句話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伊諾克艱難地舉起槍,槍口對準的地方卻是自己的太陽穴。
鬱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挪到了門口。他背靠著門框,把火柴盒裡的火柴盡數點燃,按照聲音傳來的方位掂量了一下,把火柴拋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灼熱讓伊諾克的動作停頓下來。
吸血鬼驚呼一聲:“我的裙子!”
她撲滅裙子上的火苗,看著裙子上的洞,越是惱怒語氣卻越是柔媚:“你這是要把他們也燒死嗎?”
鬱謹微微一笑:“是的,女士,事實上,我並不用在意他們的生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