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在這方面很固執,紀婉青連忙點頭稱是, 才止住了她的滔滔不絕的勢頭。
進了後殿, 往右手邊行去。
內殿一切如常,跟她生產前並無兩樣,只是在床榻左手邊騰出一塊地方,安放了一個楠木悠車。
安哥兒有自己的屋子了, 就在左稍間,剛好與父母內屋隔了一個明堂,很近。
按規矩,他晚間是要在自己屋子裡睡的,由乳母嬤嬤宮人們伺候著。
高煦疼愛兒子,但這一點卻沒慣著,早已吩咐人安排下去了,夫妻屋裡的悠車,是安哥兒午睡時用的。
自幼培養兒子獨立性很重要,當然,他也有些其他顧忌。紀婉青身子恢復後,夫妻若敦倫,有安哥兒在屋裡,總是很不方便的。
高煦某些隱晦心思,紀婉青不是不察覺,只是她沒有反對。畢竟,兒子重要,夫君同樣重要。
反正左稍間很近,安哥兒若啼哭,這邊肯定能聽到。
紀婉青仔細看過兒子的屋子,有悠車,有加了圍欄的軟塌,屋裡沒有尖銳物品,一切布置很妥當,她很滿意。
囑咐乳母們一番,一行人便轉回內殿。
“嬤嬤,趕緊讓人傳熱水!”
紀婉青迫不及待要狠狠洗涮一番,一個月只是擦身,雖然是天氣冷,也很難熬。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餿餿的,也虧高煦天天下嘴,完事還一臉正經地表示,他沒覺得有味兒,不是很自然嗎?
何嬤嬤一臉無奈,天天擦得乾淨,雖與沐浴有差別,但真沒到這地步。
不過自己奶大的主子自己知道,忒愛乾淨了些,她只能將安哥兒交個乳母,趕緊張羅去了。
大浴桶盛了熱水七八分滿,撒上花瓣香露,浴房蒸騰起氤氳的香霧。紀婉青跨步進了浴桶坐下,長長歎慰一聲,太舒服了。
從頭到腳,仔細洗過一遍,她揉搓得白皙肌膚發紅,這才滿意了。
娘親洗乾淨了,接下來就輪到安哥兒。
何嬤嬤端來一個銅盆,仔細調較了水溫,這才解了繈褓,伺候小主子梳洗。
也不知是不是洗三時有了陰影,反正安哥兒不大樂意洗澡。他被剝乾淨放進銅盆了,先是愣了愣,隨即就癟了癟小嘴兒,想要哭鼻子了。
這場景經歷過不少回,紀婉青也淡定了不少,她坐在軟塌上,笑盈盈道:“安兒莫哭,洗乾淨可舒服了。”
舒不舒服不知道,反正這小子一泡眼淚含了片刻,到底是“哇”一聲大哭出來了。
高煦傍晚回屋時,正房已恢復往昔,大紅燈籠高掛廊下,昏黃的的燭光映在窗欞子,與從前並無二致。
他微笑。
恰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嬰啼響起。
是安哥兒,這小子養得結實,哭聲愈發有力氣了,聽得他老子心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快步進了屋門。
撩起寶藍色的軟緞簾子一看,他不禁啞然失笑。
明晃晃的黃銅盆子盛了熱水,裡頭放了一個白生生胖乎乎的小娃娃,他正手腳並用抗拒洗澡,哭聲能把房梁上的灰塵震下來。
安哥兒養得極好,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一節節跟蓮藕似的,力氣也大,盆裡的水嘩啦嘩啦濺出來,濕了幾個嬤嬤一頭一臉。
宮人嬤嬤們見高煦進來,忙要見禮,他擺擺手,“先給安兒沐浴。”這天兒雖暖和了些,但還是需要抓緊的。
“殿下,你看我們安兒。”紀婉青語氣抱怨,實際隱含笑意。
她迎上來,親手伺候高煦更衣,並替他解下束發金冠。
高煦微微俯身低頭,一隻大手虛虛摟著妻子的腰,他聽了忙幫兒子說話,“安兒聰敏,不樂意就要說出來的。”
她聽了好笑,嗔了他一眼。
何嬤嬤手腳利索,三兩下給洗乾淨了,安哥兒重新裹了繈褓,躺在父親懷裡,委委屈屈地癟著嘴兒。
“好了,莫要哭了。”
高煦親了親香噴噴的兒子,騰出一隻手,摟著同樣香噴噴的妻子,溫聲哄著。
“啊!”安哥兒沒聽懂,不過不妨礙他發表意見。
“這小子。”紀婉青刮了刮兒子小臉。
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待吃過晚膳消了食,夫妻一起將兒子送到新屋子裡,這才回屋歇下。
雖然還不能敦倫,但高煦還是摟著妻子親香了許久,好不容易,二人氣喘籲籲分開,他撫摸著她的背,溫聲道:“明日滿月宴,孤已安排妥當,你如往常一般即可,無需擔憂。”
“好。”
紀婉青對夫君能耐毫不存疑,側臉在他懷裡蹭了蹭,應了一聲。
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安哥兒是皇長孫,太子嫡子,滿月又不同洗三,當然大肆慶賀。
昌平帝早已下了旨,滿月宴設在太和殿,遍邀朝中文武,勳貴宗室赴宴。
親兒子的滿月宴,高煦夫妻當然不會怠慢,次日天未亮,二人便起了,各自整裝。
紀婉青的衣裳首飾,昨日便選好了,是一襲大紅色底色明黃鑲邊的蜀錦宮裙,上繡了栩栩如生的飛鳳紋樣;首飾則是一整套嵌紅寶鳳凰展翅赤金頭面,寶光璀璨。
她烏黑如綢的秀發梳起,挽了一個望仙九鬟髻,把一整套紅寶頭面戴上,換了衣裙,側頭往大銅鏡方向端詳。
佳人華服,這一身美則美矣,可惜很沉重。紀婉青輕松了一整年,一時有幾分不適應。
不過,自小的貴女教育很成功,她舉止從容,氣定神閑。
這樣可以了。
紀婉青收回視線,轉出楠木大屏風。
高煦已經著裝完畢了,正摟著兒子坐在軟塌上,垂目低語。溫聲看來,他站起一笑,“很好。”
妻子豐腴了些許,與從前相比各有千秋,不過看她神采奕奕,他自歡喜。
時間不早了,高煦把懷裡的安哥兒交給何嬤嬤抱著,細細囑咐幾句,與紀婉青攜手出門,登上轎輿往太和殿而去。
這次林陽也去,他跟上次一樣,領著一乾手下偽裝成太監,緊緊護著安哥兒的轎輿。
“皇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離得遠遠的,傳唱太監見了,忙高聲傳唱。
殿中已滿滿當當,除了帝後及太子夫婦,其他人都早早候著了,一聽見太監特有的尖利聲音響起,立即離席恭迎。
“諸位無需多禮,快快起罷。”
說話的是高煦,他與人前一貫表現溫和,無懈可擊,只是與在妻兒面前時相比,終究還是有些許差別。
玉階通往殿門之處,空出了一大片矩形地方,將男女分割兩邊,男席在東,女席在西。
太子妃的位置,正在女席最上首之處,紀婉青領著抱了安哥兒的何嬤嬤等人,往那邊行去落座。
旁邊就是安樂大長公主,公主探頭看了看繈褓,微笑與她說了幾句。
再後面一點,就是魏王妃的座位。她這回倒有了名正言順的位置了,可惜,大家都知道她不能出席。
紀婉青淡淡收回視線,皇后作的孽,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