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明白,所以心裡不痛快。”顧修松開了環住韓墨初腰身的手,做到了人對面的位置上,目光灼灼的看著韓墨初:“你為何,為何願意...願意如此...我能報你的...沒有那麽多。”
“殿下,您還記不記得那年臣與殿下擊掌盟誓時說的什麽?”
顧修的話讓韓墨初心下暗笑,顧修和雲玨到底是同宗同族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
“共進共退,永不相疑。”
“既然如此,那殿下還談何回報?”韓墨初揚起嘴角,淡然無比的笑著。
“可是...”顧修遲疑的皺眉:“終究我沒有為你...沒有為你做過什麽...”
“殿下,記得那年臣與您繪製萬國圖時便說過,臣與您心中期待著同一個天下。既然今後的路都要並肩而行,那又何必如此計較?今日您報我一恩,明日我還您一義,非要兩不相欠才成麽?”韓墨初故作失落的朝顧修搖搖頭:“原來臣這些年做的一切在殿下眼裡,都是一筆一筆圖謀回報的買賣麽?”
“不是的!”顧修低吼了一聲。他原本便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尤其是在面對韓墨初的時候。此時此刻他越是急於辯白,越是什麽都說不出口,只能看著韓墨初的雙眼不斷重複著:“不是的,不是的...”
“好了。”韓墨初倏然朝身後的軟墊上一靠,溫然笑道:“臣想吃核桃。”
第四十一章 (倒v開始章節) 軍中
堆積如山的軍報, 韓墨初整理了一天一夜。
疲累還是讓拖著背傷的韓墨初連著發了兩日的高燒,高燒中的韓墨初渾身滾燙但始終意識清晰。如果不是他面頰上極不自然的紅暈,旁人幾乎看不出那是個正發著高熱的人。
韓墨初發熱的這兩天, 顧修將軍中和城內都安置得十分安靜, 安靜得絲毫不像一個剛剛易主的國家。
“殿下, 您不會下令屠城了吧?”韓墨初端著濃黑的藥汁,朝著正在與他剝核桃的顧修打趣道。
“我沒有。”顧修雙手一僵, 抬眸正色道:“軍隊入駐那日都沒有, 而今我又何必?我只是依你所言讓薑國歸降的舊官去安民罷了。”
“殿下,您聽不出來,臣在逗您麽?”
“聽不出來。”
顧修又一次將眉眼低下,一絲不苟的給韓墨初剝著核桃。這大約是顧修摸過最金貴的核桃了。
薑國國土極小,城中百姓又鮮少有喜食堅果的,這一小筐核桃是顧修帶著熊虎等百十來個親兵小隊滿城跑了一天才收回來的,火頭軍老尤這半輩子沒炒過核桃,操著冶金一般的小心, 將那一小筐核桃烘熟。
為了保證果仁的完整,每一顆核桃都是顧修先用小鐵片啟了口子,又用指腹的力氣生生捏開的,好半天才能剝得出一個。
其實,韓墨初也並不是想吃核桃,只是顧修這孩子心思重,若是不稍稍讓他替自己折騰一下, 他心裡便總會掛著個自責的包袱。
韓墨初憋了口氣,將手中的湯藥喝了個乾淨, 濃黑的湯藥又酸又苦, 生澀的藥味徘徊在喉頭久久不散, 再溫潤的眉眼此時此刻也被一碗苦藥糾結了起來。
“很苦麽?”顧修抬眸輕聲道。
“還好。”韓墨初笑著答道。
顧修提著炭爐上的銅壺與韓墨初倒了一碗清水,推到人手邊。
“剛服了藥便飲水,會傷藥性的。”韓墨初擺擺手將喝空的藥碗擱在桌上,側身靠在臥榻松軟的棉墊上,聽著顧修剝核桃的輕響閉目養神。
“殿下,丁泉將軍傳了軍情奏報過來,荀老將軍請您到營前同去商議。”來傳話的人是宋煜,現今的他已經做了顧修的營前小旗了。
顧修將剝了一半的核桃收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與病中的韓墨初說道:“你好生休息,若有事便叫熊虎,這會兒是他在營外當值的。”
“好。”韓墨初裹著毯子滿口答應。
顧修走後,韓墨初沒有再睡,而是披衣起身將未完成的山地巨!弩改建圖又翻了出來,現今所用的山地巨!弩!因為改製倉促,經過幾次戰役後此弩笨重,密林中失於精準的缺點已經顯現,要盡快加以調整。
顧修在時總不許他動一點有關軍務上的事,只能乾巴巴的躺著,韓墨初總覺得自己手腳都快生鏽了。
趁著眼下顧修不在,他要加緊將圖紙先畫出來,讓這些巨弩成為征討粟末靺鞨的一把利刃。
顧修在主帳內議事,一議便是大半天的功夫,回到營帳時天色又全部暗了下來。
丁泉於後方傳來的消息是,粟末靺鞨首領劄合暴斃,世子榮祚繼位,且已經聯合了周遭剩余的九個部族,糾集了二十萬兵力要在冬雪之後直壓大周軍鎮大本營。
大周王師主力在蕩平靺鞨北方黑水部後原應返回,卻因暴雪貽誤補給,意外收了薑國的土地。
眼下呈奏君王派遣駐軍與刺史的軍報送走不久,大軍暫且不能離開剛剛佔領的土地,於是顧修與荀子龍便商議將大軍兵分兩路,一部分先行返回後方大本營駐守,另一部分則在此暫安民心,直至朝堂遣專人接手,再行返回後方軍營。
趕在顧修回來前,韓墨初便將畫好的巨!□□收回了原處,用軟毯將自己裹了起來合眼靠在榻上假寐。
顧修悄聲走近,韓墨初這才適時的睜開眼睛笑道:“殿下,回來了?”
“嗯,師父從我走後一直在睡?”顧修將冰涼的鐵甲卸了下來,不敢讓屋外的涼氣再衝撞了原本就在發熱的韓墨初。